第51章 心的羁绊
黎明破晓,初晨已至,锦龄城与狄首城宵禁解除,城门渐开。
不同于锦龄城平和如初,狄首城城门一开,就有好几路人相继而出,向医丘山的方向行去。
览文带队在最前方,看似平静,实则心中焦虑不已。
览武不知所踪,所有队内事宜均交由览文安排指挥。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要确保所有将士与居民的安全,这份责任着实给了览文不少压力。
“此时出城是否不妥?”执一颇有微言,“将首要坐镇城内,副将生死未卜,如今连览武也不知所踪。锦龄城动向未明,若是在这医丘山碰上些什么人,仅凭我等,恐难保周全。”
执仲也紧跟着点了点头,继续道,“再者,此前就听闻瑾持城主欲邀各派共商抗衡锦龄城之事,可如今却未见任何门派前来拜会。这若是传到锦龄城那胥龄城主耳中,只怕我们也迟早是板上鱼肉任其宰割。”
一行人未有丝毫停歇,队伍齐整疾速前进。纵然执一与执仲的忧惧怨言缠绕耳畔,可览文却未有丝毫回应。
倒非览文无此思量,昨夜他几次想去找将首商议白天进行的搜救与安葬等事宜,可是却次次落空,被告知将首不在营中。
瑾持城主曾下令将首必须留守狄首城,这道明文可是全城人的定心丸。览文也私下问询过城门城卫,得出将首并未出城的回复。
可若真是这样,将首这一夜,究竟去了哪儿又做了些什么呢?览文疑惑难解,内心尤是难安。
“我今早听刚回营的城门城卫道昨夜宵禁之时览武同一外人一起出城,而且那人还是持的商牌。”执一的声音再次响起,“宵禁时持商牌本不当放行,可此人却言是将首之令。但本以为是将首临时之意,指令稍后下达。可一夜过去,未有任何明文密令,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
执仲望向览文,览文依旧无话,执仲有些无奈的看向执一。执一仿佛还不死心,继续言道,“若是往常,此事定当禀明副将,毕竟这城门城卫一职责任重大,宵禁更是瑾持城主尤为在意之事。可如今副将未归将首难寻,这未有明文的密令之权,当信还是不当信,着实使人为难吧?”
“你我皆是狄首城老将,在此警备之际彼此猜忌,难道推诿便能心安吗?”览文终是发言回应,“我向来看不惯狄首城城卫营这‘先斩后奏’甚至‘有斩无奏’之风气,明文或密令不过是形式不同,可若上不督办下不严查失职不究,这城防守卫岂不如糊纸附墙虚有其表吗?”
览文之言倒是有一丝出乎执仲的意料,毕竟这密令之权在狄首城由来已久,插科打诨的值守或复命更是不以为奇。本以为览文也同他们一样习以为常心无波澜,却未料竟是早有苛责满腹异议。
览文的话止言于鹭养府前,镇定决堤也不过一瞬之事,三人的那份慌乱更是心照不宣。
若将风平浪静视为岁月静好,那被波涛汹涌所湮没的或许除了生命,还有人心。
与司幽分别,简单不知自己的感情是否符合星昀的身份。
若是真正的星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感自当是比她要深的吧。而对简单而言,就算如何代入,也不过是一般的好朋友而已。
不过司幽自鹭养府一遇后,也仿佛有了成长,并不似之前那般情绪易变,倒是沉稳许多。
“封粒兄。”船只驶离并未有多久,封粒闻声转头,发现仲雅的船只快速驶近,“恕仲雅冒昧,还望封粒兄能与我一同回霄伯渊,再来商量三个孩子的去处。”
封粒示意笃戟驶停,待仲雅的船只靠近后方回复道,“虽不知你何故匆匆而至,但我必然是要速速回门告知掌门师兄情况的,毕竟这关系到星轨师兄的安危,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
封粒提起星轨,确实让仲雅犹疑了一下,昔日洞堡之情谊,自难相忘。
封粒见仲雅虽是犹疑,却也并未放弃,便继续道,“你我方才还意见一致,不知何故现在又突然改变想法,执意要将三个孩子均带回霄泊渊呢?”
“实不相瞒,方才觅枢兄赶到,道烨岱兄让他将司幽带回刻零苑,又要我将星昀接回霄泊渊。至于原由,待其与庸旷处理好医丘山之事回门后会向各掌门禀明。”
仲雅与封粒并无见外,便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若论私交,我自是不会有任何犹豫。但这三个孩子的去留,关系甚大,自不是我等能够轻易抉择的。”
封粒承认,仲雅所言不虚。此次锦龄城之举,可谓是方圆千里近百年来最大灾难,也是术法之力与城域之争关联最为直接的一次。
而这三个孩子,除了是这场灾难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分别有着与术法各派难解的缘分。
司幽,父亲司命平日里广结善缘,实属城中名门之一,且是竹齐托付于霄伯渊之人。
星昀,星轨之女,更看得出是胥龄此刻除胥幻外最大的目标。
星桀,星轨珍视之人,亦与隐唤巢,或者说是当初的洞堡,有着至深的关系。
但更是因此,三人的去留,怎可全然交由顺法门派呢?
封粒心中自然不惑,“掌门师兄到刻零苑赴约应当已经回门,若我未料错,霄伯渊应当亦有首席前往。如今不知各派立场如何,我想这三个孩子的去留,还是择日再约,众派一同商议为好。”
封粒的话外之音仲雅怎会不识,尽管封粒措辞已十分婉转,但仲雅心中还是略感一丝寒凉。
可能是她低估了成长带给人的思虑,或许并非是有心的疏离,不过是因为慎重而无意拉长的距离吧。
封粒也注意到了仲雅脸上略显黯淡的神情,表情缓和下来的封粒继续道,“毕竟我与觅枢交过手,他还伤了禁生府的弟子,以这样的立场我属实信不过他。”
封粒说完顿了顿,看了一眼身后安静坐在外围船凳上,牢牢握着星昀小手的星桀,突然悄然向仲雅走近一步轻声道,“更何况星桀,很可能是那个人。”
“那个人?”
“师父说的那个人。”封粒看到了仲雅脸上的惊讶,声音却显得更加坚定,“其实我们都没法去判定,如果是师父找到他,是否一定会选择星轨师兄的做法,不是吗?”
第二次来伏海沼泽,星昀的心中五味杂陈。
简单初入这个世界,顺天力逆天命便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可还未有时间理解与适应,星昀的命运便如同坐上过山车般高低起伏祸福难料。
而伏海沼泽,是星昀的父亲星轨留给她们的后路,也是简单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踏足的神秘之地。只不过谁能想到,还未入便已成故。
船将靠岸,星昀以为她们要准备陆行。前方的笃戟却是依旧撑着船桨,未有丝毫停船靠岸之举动。
星昀正疑惑,却突然发现船的周边不知何时飘来了如岸上一般的白雾,前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船还在驶着,星桀转头望了一眼星昀,眼神中充满着讶异。
“不过一般的障眼法而已,防止外人误入。”前方笃戟的声音传来,“这术法虽是初等,其他门派却不易破。”
笃戟的话音刚落,船周边的白雾也渐渐散去,星昀才发现他们的船是在一条小河道上行驶。
河道不宽,大约也就能并向行驶两条小船,且不长,星昀已经能看见河道前方的终点。
岸上并未出现星昀想象中气派的大门,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口。洞口已有二人在等候,星昀能够认出来,便是之前已经见过的旌祖和苡临。
四人上岸,旌祖便迎了上来,对封粒拱手道,“封粒师叔,掌门让您回来之后便速速去见他。”
封粒看向旌祖,却是问道,“可是掌门接你们回来的?”
旌祖欲言又止,倒是苡临直言相道,“是锦龄城副将述策私下放了我们,至于他自己,好像也已经准备好要离开锦龄城。”
“他为什么要放了你们?”这一次提问的是星桀,“难道怕师门怪罪?”
星昀却是默默摇了摇头,不禁喃喃道,“现在这种时候,得罪锦龄城怕是比得罪师门更糟糕吧?”
“或许是他在锦龄城本就待不下去了吧。”星昀看到封粒说完后微微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笃戟,“我与旌祖去面见掌门,你与苡临带他们二人四处走走,稍后将他们二人安置一下。这段时间你要一直跟他们在一起,明白吗?”
“是,师叔。”
封粒与旌祖离开后,苡临便迅速来到星桀身边,有点兴奋的拍了拍星桀的肩膀道,“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活了下来,不亏是我的小师弟。”
星桀却是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退,眉头微皱。
苡临嘻嘻的笑了一下,也未有在意,反倒是将目光转向星昀道,“你就是星轨师叔的女儿星昀吧?上次都未有时间认识,还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星昀知道星桀不喜欢伏海沼泽和隐唤巢,但从她经历中来看,隐唤巢的这些人,在她这的印象并不坏。
“你们上次出手与锦龄城的人相抗,我想你们应该不是太坏的人。”星昀这些话,或许是对星桀的解释,也是对自己的说服,“你能告诉我,我爹是否还活着,你们是否还会救他吗?”
虽然对简单而言,她与星轨只有几面之缘,短暂的相处。但不知为何,星轨的父亲形象,却悄然的在简单心中立起,未有任何突兀与陌生。
或许有些时候,一份情感的建立并不是以时间来丈量的。给心拴上羁绊的,是经历与记忆,还有那个人在你的时空,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