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敌明我暗
莫惊春和卫晏清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杜观棋。
眸光一暗，她并没有打招呼，而是任由卫晏清将自己送回家就进屋了。
杜观棋看着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来，又看着卫晏清送莫惊春回家。他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可笑，他不知道自己丢下那一众的宾客，站在这里干嘛！就是看他们两个人吗？
卫晏清本来是没有看到杜观棋的，只不过在莫家莫口准备转身回家之时，才看到他。想了想毕竟是邻居，于是上前去准备搭话。
他知道今天是这位的生日，一句生日快乐还是要说的。就连生日礼物，他都让卫叔送去杜家了。
“杜先生。”卫晏清站在月光下，清冷温和，整个人是真的温柔包容，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种舒适。可是，此时杜观棋只觉得此人虚伪又令人作呕。
“有事？”最终，杜观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回话，他想知道，为什么这辈子事情变化这么大，目前来看，所有的意外都在这个人身上。他甚至想着，是不是这个人消失了，一切都会回到原位。
“生日快乐，礼物我已经让人送到贵府了。”卫晏清感受到对方的敌意，有些皱眉，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上一次在莫家就已经感受过一次了。而这一次，面对面则更加的清晰、深刻。
杜观棋看着这个男人，和自己差不多高，穿着西化，听说是留美的医学博士，在北平都是有名的，听说医术很好。和斯华年一样，都是上海来的。
只不过，斯家是做生意的，他们家里时代行医。
“多谢。”杜观棋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带到这里，刚刚一瞬间的恶意也都藏的严严实实的，他还是那个和卫晏清不熟的杜七爷。
卫晏清和杜观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听说过对方不喜多言，这个时候自然提出告辞。
杜观棋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头，看着卫晏清进了自己家门，里面燃着点灯，从玻璃窗中透了出来，看着就十分明亮。他想起来上辈子的莫惊春说过，她喜欢玻璃房子，可惜到死也住在铁帽儿胡同——那里后来被她自己买了回来，没有玻璃。
杜观棋没有停留，只是出了胡同，坐上车吩咐赶回宴会。
莫惊春睡的很早，今天的情绪波动太大，又去了苏州胡同逛了一圈，等莫夫人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莫夫人进屋看了看大女儿，发现她没有发热，松了口气。上次住院花了几百块，对于他们现在的经济状况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再出什么问题，又得受罪又得花钱。
“娘？”莫惊春睡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莫夫人站在床前，被惊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囡囡快睡吧。”莫夫人弯腰摸了摸莫惊春的额头，将她额间的碎发往旁边拨了拨，“明天让管家给你换被子了，天气冷了，换个厚的，快睡吧。”
莫惊春本就处于混沌的状态之中，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过去之前，她还想着，或许阿娘她是真的爱自己的，她从不怀疑这一点，希望这一世她不会再一次放弃自己……
“嘉嘉，你也早点休息，今天有些晚了，别学了，当心眼睛。”莫夫人看着这屋里的煤油灯，有些想法。想着要不要给两个女儿安两个点灯，要是安装的话，儿子那里也得要一台。
“好的，娘，您也早点休息，我洗漱一下就睡。”莫问秋坐在书桌前，放下手中的笔，等着翠华给自己打水过来。
“好，那娘出去了。”
莫夫人说完之后就离开了，等到了前厅，管家就将莫惊春今天回来之后，去了卫家吃饭的事情告诉了莫夫人。
“夫人，大小姐回来之后，脸色很不好，之后去了隔壁卫医生家里，吃了饭之后，回来感觉好很多。”
管家当然不是告状，而是觉得应该是在卫家吃了药，看看要不要送些礼物去隔壁。
“等过两天忙完了，你去隔壁送点东西吧。”莫夫人听到管家的话，自然也是明白管家的意思。他们一家人对于卫医生都十分感激，卫医生不仅免费帮囡囡补课，上一次还救了囡囡一命，那个时候高热，要是不赶紧送去医院，怕是回烧出什么问题来。
可是，莫夫人还是揉揉额头，显得有些烦恼。她坐在首座，头有些痛，最近马上入冬了，天气冷下来了，事情也很多。
首先就是得屯煤，受交通影响，煤的价格并不低；第二就是得做冬衣了，都说天河掉角棉裤棉袄，本来七月份就要做这些的，可是那个时候，她忙着找‘跑合儿’去看房，自然没有时间安排这些，现在时间就有些紧张了。
去年他们家就没有做冬衣，孩子们都在长身体，衣服今年肯定是要做一些的，不然就不像话了。他们家也不至于做衣服的钱都没有了。
“夫人，前段时间，咱们经常采购的店铺送来了底子钱……”管家的话其实是想要将这钱贡献出来，他从小跟着莫老爷，没有孩子，早就将莫家的几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了，也清楚家里的情况。
底子钱，每年到了端阳、中秋、年底三节，他们家日常照顾的，买油盐酱醋的油盐店、煤铺，以及常买肉的羊肉床子、猪肉杠，每到节前的头一两天，必然会送来一份底子钱。
北平的生意人讲究面子，着份底子钱一般是不会缺的，就算不是银钱，也会送来些实物的。
莫夫人被这话问的有些难堪，这钱是那些商户送给莫管家的，她要来做什么。
“可别这么说，我是一贯知道你的，你给自己存好了，不要考虑太多，这个家我还撑得起来。再不济，我还可以回娘家。”
莫夫人从来没有跟娘家开过口，唐家的人也知道这位大姑奶奶的脾气，轻易不会送钱过来，免得被打出去。这次乔迁礼物，送的也是布料。倒是刚好，莫惊春他们姐弟今年的冬衣算是有着落了，不用另外花费银钱买布料了。
莫管家没有再提，反正他管着家里的帐，到时候直接入帐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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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那日的生日宴之后，杜观棋来莫家来的更勤快了。几乎是每隔一天，就会过来一趟，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每次来了，都是莫夫人、莫问秋还有莫关山招待。
至于莫惊春，和他碰见的时间并不多，她几乎每天都要去卫家补习数学，大家都觉得她的课业实在沉重。再加上，她有时候也会将黄金往银行运送一些，这就导致了她每天都很繁忙的样子。
至少，在莫家的人来看，她是在勤于学业的。
毕竟，这一次九月份的期中测试，她的数学又进步了，已经考到了八十。当她将试卷拿回来给莫夫人看的时候，让莫夫人十分惊喜。因为，从现在的成绩看来——她的大女儿也能考得上大学了。
这样，她也不会在百年之后面对丈夫之时愧对了。
所以，没有人强迫莫惊春，让她必须要在家里待客，毕竟大家都认为——杜观棋来莫家，是因为莫问秋。
就连胡同中的人家都在说，这位新搬来的两家，怕是要结亲了。不然，那个大小伙子，怎么天天拿着礼物去莫家啊。莫家、杜家还有卫家都是新搬来的人户，大家虽然不好老串门儿，可是私下里也是在猜测的。
毕竟，八卦这种事儿，不论是什么年代、什么身份、什么时节都是让人好奇的。
其他人的想法，到底是没有传到莫家来。
莫夫人虽然也有些猜测，可是对方没有明确提出来，她也不好拒绝。是的，莫夫人是肯定不会愿意将女儿嫁给杜观棋的。
他们莫家身家清贵，虽然银钱不多，可是身份在这儿，等女儿孝期一过，自然有的是人来议亲。进来，就有不少人来问过了，都被她回绝了。
一个是因为两个女儿年龄还小，另一个则是她们还没有考学，等考上大学之后，能选的人家，自然更上一层。
可是，虽然大家都觉得杜观棋在追求莫问秋，最近她本人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杜七爷，对自己好似耐心越来越不好了。
反倒看着莫惊春的时候，这位杜七爷好似不太一样。可是要说他喜欢姐姐，她也觉得不像，每次他看见姐姐回来，脸色都不怎么好。
而莫惊春这段时间，虽说没有怎么和杜观棋接触，可是也多少有些会面，这大半个月的时候，足够她仔细观察这个人了。毕竟，两个人曾经在一起了十年，可以说是最熟悉彼此的人了。
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的出来，这位二十二岁的杜七爷，和十年之后三十二岁的杜七爷真的是惊人的相似。
比如，他们都不喝咖啡，一喝便会皱眉，就连皱眉的幅度都一模一样。各种食物的忌讳也是如此，特别是年糕。她记得他三十岁的时候差点被年糕噎到，自此再也不吃，她从来不知道，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也不碰年糕。
同样的，他们对于莫问秋都是一样的疏离中带着一分情意，她不信这辈子的杜观棋对莫问秋一见钟情，那只能是上辈子带来的情意。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杜观棋为什么不早来，可是对方对于莫问秋那种有意无意地照顾，她是能看得懂的。包括他送给莫问秋的礼物，都是莫问秋喜欢的洋货。送来的衣料，也都是莫问秋喜欢的布料和颜色。
有些时候，她只是逃避，不想观察这些。不然，她可能会更早发现——发现这个人和自已一样——也还魂了！
好在，现在并不晚，敌明我暗，她敢肯定对方不知道自己也回来了。他可能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改变命运的轨迹，但是估计会怀疑卫医生。从这段时间，她每次回家碰到他，看到他审视的眼神，她就明白他的想法。
是啊，她只要看一眼杜观棋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年的时间，足够让她了解熟悉他的一切。要不是她如此的了解他，也看不出来他对于莫问秋的情意。
想到这里，莫惊春有时候也会觉得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