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这么笨
那天，莫惊春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不过路上总感觉背后发冷，她暗自想着明天该加衣服了。
——————
在莫惊春看到不到的一处楼上，有人正眸光沉沉的看着她蹦跳、旋转地走远，只不过她的欢乐并不能让他感同身受。
“七哥，这位小姐居然也在这个学校读书。”虎子凑了过来，看着外面的男男女女们。刚刚看到那位莫小姐，他就知道为什么七哥会将房子选在这里了，和自己的心思一样。
不过，他看着马路上那位小姐的笑容，内心还是狠狠地跳了跳。暗骂了一句自己心智不坚，然后才平静但是中肯地评价，“这位小姐实在是好看，我狗蛋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
杜观棋看了看这位陪了自己好几年的兄弟，自己几年前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刚死了娘。好在，他虽然去的晚了些，但是他这辈子活的轻松了些，不像上辈子那般的死气沉沉。
他还记得，上辈子他一直对莫惊春都不错。而现在，连狗蛋都出来了，想来也是发自内心的夸赞。
“你不是喜欢那位冷子怡嘛？”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虎子过多地关注莫惊春。他一向是知道莫惊春那惊人容貌的威力的，他们当年拿不下来的单子，只需要让她去谈上那么几天，自然也就到了手里了。
就连那些外国人，都对她赞不绝口。说起来，她在外国人那边好像比在国人这边更吃得开。
这辈子，虽然没有了她，但是自己凭着先知先觉，也发展的并不慢。这辈子，他们再不会有什么交集，她也不会再伤害问秋。
虎子被杜观棋的一句话就打回了原型，整个人看起来蔫头巴脑的，他是真的喜欢那位冷小姐。可是，他也是知道的，他这种出身的，哪里能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看得上呢？
“别说了，七哥，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
杜观棋被虎子的悲观震住了，像是想到什么——那场世纪婚礼，属于北平才女莫问秋和上海望族之后斯华年的那场婚礼。他就是那个时候为她挡了一枪回来的。
这辈子，自己小心发展，不敢叫人说自己手段龌龊，就是为的以后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
“虎子，咱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杜观棋皱眉，他不喜欢对方的这种悲观，会让他觉得他这十年的努力完全没有效果。他仿佛还是上一世那个身有残疾、阴暗卑鄙的杜七爷。
虎子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七哥，咱们的出身改变不了。他们那些人家，最是重视人家清白，要是人家把女儿嫁给我这种□□生的、父不详的种，怕是真的会抬不起来头。”
杜观棋被他说的愣住，手背在身后渐渐握紧。这种出身上的原罪，是他这辈子都洗不掉的耻辱，他的出身比虎子更龌龊，脏的他根本就不想提。他只要闭眼，就能够想到上辈子北平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莫问秋，只有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出身，所以他并不怪他。而莫惊春，她比自己更不堪，自然没有资格瞧不起自己，她出身良好但是自甘下贱罢了。
二楼的两人各有心事，所以都不说话了。
——————
莫惊春当天晚上就找到莫夫人说自己下午要在学校听老师的补习，所以以后只回来吃晚饭。
莫夫人对于女儿学习自然是支持，于是没有任何迟疑就同意了。
第二日，莫惊春下课后带上昨日就准备好的数学课本去了卫晏清的办公室，今天刚好是周二。
卫晏清今日一早出门的时候任由老仆挑了好几件衣服都不满意，最后想了想还是只穿了一身黑，上身一件黑毛衣，下身一条黑裤子。不过不得不说，他这一身黑，倒是十分适合秋日。
并且，黑色显白，他想起今日出门的时候卫叔眯着眼睛夸自己真白的话，在办公室里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莫惊春来的时候，卫晏清倒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她一进来就看到他拿着一本封面是外国字的书在看，应当不是英文，要是英文她不至于一个字都不认识。
“卫医生！”
“你来了，书带了吧？”卫晏清是真的有些害怕这个小姑娘，鬼灵精怪的让人防不胜防，而且脾气好像是不好，反复无常的。
“带了的……”莫惊春也是真的想要考个不错的大学的，这个时候有个自己不讨厌的人来教自己，她自然是想要好好学的。
半个钟头后，卫晏清看着莫惊春无辜的眼神，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忍住自己刚刚想要脱口而出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转而说道：“已经快中午了，我让人定了四季饭店的饭，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在这里吃吧。”
莫惊春自然并不理解卫晏清忍得有多么辛苦，在她眼里，数学就是难啊！所以该的就是所有人都不会，都学起来很难才是正常的。再加上，即使她想要好好学，可是还是不会，这个时候听到吃饭就觉得是解救了自己。
“好啊。”
巧的是，卫晏清也觉得这是救了自己。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说说她的数学了，就这么个水平，她能念到毕业也是稀奇了。要说考大学，那是不可能的。
“你，你的数学……”卫晏清放下手中的钢笔，有些欲言又止。他再一抬眼，马上就傻了，只见自己身旁坐着的莫惊春已经泪眼婆娑了。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乱了阵脚。这女孩子的一滴眼泪，将他的心彻底的砸乱了。
”你，你别哭啊，我没说不教你。“
“卫老师，是不是没有大学会要我这么笨的学生啊？”莫惊春说着这话，还有手背擦了擦几乎是干燥的眼角，不过低头却是偷偷看了看卫晏清的反应才继续，“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回家就要被嫁人了。”
莫惊春说完这话，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看着卫晏清。
卫晏清先是被她要嫁人了这话怔住了，然后又被她这眼神灼到，此刻内心真的翻滚着数不清的情绪。正当莫惊春又想说什么的时候，屋内的电话响了。
卫晏清马上就回过神来，然后接起来，果然是门卫。放下电话后，他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莫同学，你放心，我肯定让你有大学上的。”
“是好大学！”莫惊春放下擦眼泪的皓腕，然后认真的看着他强调。
卫晏清咬牙答应，“是的，是好大学，你放心。”
莫惊春听到这人的话，这才满意了。于是不再作妖，而是乖巧地坐着等吃饭，她没想到卫医生挺有钱啊，订的饭是四季饭店的。那里饭菜贵，还是自己小时候阿爹带着他们一家人去才吃过呢。
自从阿爹走了过后，她就没吃过了。家里没有成年男性，她娘也不会带着她们出门，除了有时候去其他人家做客，她们一般都是待在家里的。
卫晏清等着卫叔来送饭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尴尬的场景。
“您是我们少爷的学生吧？”卫叔一看到自家少爷办公室里面的少女，先是被她的外貌惊了惊，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真是不多见啊。
但是转念又热情了起来，“这是我们少爷特意去订的饭菜。”
“多谢了。”莫惊春眼神意味深长，看的卫晏清差点儿跳起来。
“卫叔，您赶紧回去吧，我们这边吃完了还要上课。”
“好的好的。”卫叔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更是让卫晏清有苦说不出。
莫惊春倒是看热闹看的十分精彩，等卫叔走远了之后，她才笑着说，“卫医生，您家这位卫叔可真有意思。”
“？”卫晏清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是吧？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笑着的。
“一定要替我谢谢卫叔啊，谢谢他特意去四季饭店给我拿饭呢。”莫惊春的舌尖在特意着两个字上压了压，显得缠绵又粘人。
果然，她就是在嘲笑自己。卫晏清这下真的确定了，于是更加不说话了。他现在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就好。不知道北平有没有船，请把他送出这片大陆，他这辈子没有这么尴尬过。
莫惊春看着这位一米九的男人，恨不得将自己塞进那个小饭盒里，笑了。
两人几乎是沉默着吃完的这顿饭，莫惊春一向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倒不是因为食不言，她们家里也没有这个规矩，而是她觉得吃饭的时候说话真的是一点都不美。
吃晚饭，卫晏清没有继续给莫惊春上课，而是帮她收拾了饭盒，给她递了手帕擦手。看着她收拾好才开口，“莫同学，你的基础很不好，所以我得根据你的情况制定一个计划，你看咱们周六再开始上课怎么样？”
“好啊。”莫惊春一口答应，倒是让卫晏清有些受宠若惊了。毕竟，就和她见面的这三次，她每次都搞得自己心上蹿下跳的，不得安宁。
“那我周五告诉你时间地点，我先送你回家。”卫晏清松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刚刚摸到自己挂在身后的大衣，背后就传来莫惊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