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怎么去银行
三天的时间，北平秋季的气温更冷了，铁帽儿胡同中的杨树也纷纷落叶。
胡同里，三五不时地有人力车经过的声音。没办法，虽然城内已经通了电车了，可是电车站距离胡同也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人力车已然有着不小的市场。
“你带着人到车站接你姐姐，不要忘了带你姐姐挑点布料，你们冬衣还没做呢。”
莫夫人站在院子的后门仔细叮嘱儿子，叫来的一辆人力车此时正等着。因为给的钱丰厚，还能叫给别人推荐一单生意，所以车夫也并不着急。今天这一单的钱，就抵得上他以前忙碌一天的了。
“娘，你就放心吧！”莫关山很喜欢去外面玩，可是平时和同学出去，大家都花钱他不花钱不好，所以出门的次数并不多。就连每次同学的邀约，也是十次有九次都不应的。
莫家的三个孩子，继承了读书人的骄傲，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不愿意示弱的。他根本不想让同学们知道自己家里的经济出了问题。
毕竟，莫家从广州来，那个地方是出了名的阔气。更别说，当年的莫老爷子每年得的皇家的赏赐也不少啊。就连他们家里现在摆的摆件，就有好多不错的古董珍品。
而渐渐的，大家都觉得是他不喜欢玩闹，渐渐的也就不叫他了。
“你直接记账，就说到时候来铁帽儿胡同莫家结账。”莫夫人对于儿子办事还是不放心，这些事情以前向来是惊春去的。她也一向能够花小钱买到好东西。
毕竟，惊春的长相摆在那里，人都愿意欣赏美的事物。只不过，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惊春的身体不太好，就连饭都时常躲在屋里吃，也不想去医院。
“好啦，娘，我知道了。”莫关山不太耐烦，上了人力车之后，没说两句就吩咐人走了。
莫夫人担心大女儿的身体，也没再多叮嘱，而是转身回了后院准备去看看她。这几天，她忙着打包东西，也忙着和这处房子买家签订合同，现在签订房屋买卖合同都必须要去政府登记了。
据说还要交税，也幸好是买家交税，不然千分之一的税款，她怕是都有些捉襟见肘了。
后院中，这几日忙坏了的莫惊春只觉得浑身酸痛，所以今早她是真的起不来。她只觉得她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多的活儿。就算上辈子自己悲苦十年，可是那十年也只是心理折磨。
“囡囡，你好些了嘛？”莫夫人裹着一件狐狸皮的披肩见了后院的厢房。
莫惊春此时正靠在软塌上看一本杂志，这是她从学校借回来的。她不喜欢学习，但是喜欢读书，各种书都读，就是成绩上不去。
“娘，好多了。”莫惊春直起身子，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劳累显得有些疲惫，看着平白让人心疼。
莫夫人也是真的有些心疼女儿了，“你不要太累了，后天周一，你若是想要休息，我再替你去请假。”
她这个女儿，自小娇气，针扎一下都不得了，丈夫在的时候真真的捧在手心里疼，就连嘉嘉都比不上。好在她听话，两姐妹都是没有什么矛盾。
“真的吗？我可以不去吗？”莫惊春惊喜，她不喜欢上学是真的，可是阿爹临走时候的遗愿就是让她们三个都上完大学。若是可能，他还希望她们能够去国外看看，“算了，我还是得去，不然就得留级了。”
莫惊春绝对忍受不了叫莫问秋学姐的！
“也行。”莫夫人看着女儿生动了些的眉眼，摸了摸她的鬓角，“你自己身体受不了的话告诉阿娘知道吗？”
“好……”莫惊春低头称好，她看着母亲还是一如往常地想要亲近。可是想到上辈子她对于莫问秋的维护，又总是觉得心寒的不行，很是矛盾。
莫夫人没有再打扰大女儿休息，临近搬迁，这是大事，她不想出什么纰漏，所以事事都需要自己盯着。
等莫夫人离开，莫惊春也没有了什么看书的兴致，将书盖在脸上，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来一世，她不想对母亲怨怼，她只想看，这辈子没了自己的帮衬，莫问秋能走到什么地步，还能不能成就她北平第一才女的名声。
她自己，她只想到了年龄就嫁人，体会一下难得的平淡幸福。
而目前，最紧迫的事情就是，她怎么才能把这一屋子的金银财宝运到银行存起来。不然等到搬家的时候，自己可瞒不住这么多的黄金，到时候全部都得充公，白白让莫问秋捡了大便宜。
这可都是自己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忍着腰酸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是上午最好的时候。这个时候，想必银行也已经上班了。她上辈子在花旗银行办过业务，也最熟悉这个银行，所以这次还是准备去花旗银行租个保管柜。
这个时候莫夫人很忙，莫惊春想要偷偷出门也不像之前那么难。想必，在中午吃饭之前回来就行。
在妆奁那边拿了十个大洋放在小钱袋中，莫惊春就偷偷出门了。
……
另一边，莫关山坐着人力车，因为包了一天，所以就没有坐电车去正阳门。
他们家住在铁帽儿胡同，在北平内城的西北角，地理位置极好，只不过去往正阳门的火车站到底是有些远了。
不过，着车夫的脚程极快，不到一个钟头就到车站了。这个时候，车还没来，但是周围来接人的却是不少。
“你叫的人到了吗？”莫关山嫌弃的下车，这里的地面灰大，他害怕弄脏自己的新鞋。
“到了到了，他就在那边，我去叫他过来。”车夫弯着腰答话，手指着车站外一大群的车夫，态度十分的宫颈，即使面前的人是个少年，他也是半点都不敢糊弄的。
“去吧。”莫关山看不出来那些人力车夫有什么区别，只是点头，只要有个车能够将二姐带回去就行了。
——————
而此时的火车上，莫问秋他们学校难得的有了一整个车厢，同车的还有天津的杜七爷。
莫问秋本来以为传说中的杜七爷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但是却没有想到居然比她们大不了几岁，还只是一个青年人而已。
并且，这个青年人长相俊朗，型眉俊目，整个人如同一柄入了剑鞘的宝剑一般，厚重却不失锋利、平和中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容拒绝气势。
就像自己在他们店里受到一场争吵波及，他就提议让他们一行人跟这一起回京。面对他当时的提议，她根本无法拒绝，只看着这个人就觉得他的话十分的有分量。
这种感觉，莫问秋第一次遇到。可是看到周围女同学，包括冷子怡羡慕的眼神时，她并不感到烦恼，反而觉得十分得意。
杜观棋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问秋，又些疑惑，十年前的问秋是这样的吗？一眼就看透的肤浅，让他忍了十年才来相见的心有些微微不适。
“莫小姐，这次在天津杜某没有招待好，还望海涵。”
“七爷太客气了，你送我和同学的赔礼已经很厚重了。”莫问秋低头，像是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的也是实话，每个人送了一匹英国来的毛呢，还让大家在他的货物里随意挑选一件当作赔礼，这已经远远超过一个赔礼的限度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杜观棋觉得很奇怪，他和问秋之前，好像没什么话说了。
上辈子，明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问秋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在他落魄时躲在莫家养伤的时候，她就每天都会给自己念书读报，每天叽叽咋咋吵个不停，十分活泼。
虎子倒是对莫问秋没什么想法，这一看就是老头看上的丫头，他只是有些惊讶，七哥这几天说话说的有些多啊，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说这么多的话。
相比起那个可劲儿端着的莫问秋莫小姐，他还是更喜欢女学生中那个叫冷子怡的圆脸丫头，他娘亲活着的时候就说，以后要给他取个圆脸媳妇，旺夫旺子。
唯一遗憾的是，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很是体面，实在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啊？”
冷子怡并不喜欢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看起来十分圆滑的“虎爷”，只觉得这样的人看一眼都是令人烦躁的。至于他那几乎算得上是黏糊的灼热视线，更是让人觉得害怕，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
“你可以去问校长。”冷子怡这几天对于这人的问题能不回答就不回答，实在是躲不开了才会说两句话。
饶是虎子再迟钝，他也是明白，眼前的小丫头好像真的是不待见自己。
而这个时候火车也进站了，冷子怡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远处的莫关山老早就伸长了脖子找自家姐姐一行人了，他们这些人身着校服，在下车的人群中还是非常显眼的。
“二姐！”莫关山在不远处冲着莫问秋招手。
莫问秋和同学们还有杜七爷互相道别后就去找自家弟弟了，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杜观棋。她想着，要是这位七爷跟着自己一起过去，她可以为两个人相互介绍一番。
不过，杜观棋并没有跟着的意思，过犹不及。只不过，他想了想，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莫关山。
等确定了莫关山是一个人来的之后，带着还依依不舍的虎子坐上汽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