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肩膀上的脑袋
卫生间内，王丽和茜茜有说有笑，她正帮茜茜梳头发。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卫生间很明亮。
这段时间，难得一见地出太阳。
“茜茜，你的头发又厚又亮，发质真棒，哪像我，头发不到一尺长就开始分叉，烦都烦死了。哎，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保养的？”
“没有啦，这都是遗传，不过我妈妈说……”
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是阳光中最欢脱的旋律。
可是，阳光和笑声，都在极速地远离李婧。
她站在洗手池旁，距离姐妹们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听到一阵叻叻的笑声，女人的笑声，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孔，被一片雾笼罩着，笑着笑着，七孔流血。
镜子里的女人，一边笑一边唱歌。
“寻寻觅觅，在无声无息中消逝，总是找不到回忆，找不到曾被遗忘的真实……”
孤寂、悲伤的曲调，空灵的声音，那么凄美又令人毛骨悚然。
李婧被周围的一切孤立起来，她下意识闭上眼，感觉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融入她身体。
她想要张口喊，可声音是嘶哑的，浑身冰冷。
想要远离洗手池，脚步却被冻结。
有人在使劲晃她。
“……李婧，李婧你怎么了，快说话啊！”
这声音和力道，把李婧从这种恐怖感觉中扯了出来。
她长吸一口气，惊恐地瞪大眼，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景物。
自己的卧室、熟悉的卫生间，还有久违的阳光。
“我怎么了？”她慌张地问。
“刚才你忽然好疯啊，拼命往洗手台上爬，我们两个都差点没拉住你。”
王丽和茜茜脸色也都很难看。
茜茜问：“李婧，你是不是也看到什么了？”
李婧盯着她的眼睛：“也？！难道你……”
茜茜咬着嘴唇，脸色颓丧。
“嗯，我梦见一个女人在镜子里，满脸都是血。”
“我也是！她还唱歌！”
“不会是寻寻觅觅什么的吧？我记得这好像是很早以前天王的一首老歌，叫来生缘的。”
“是什么歌我不知道，可的确是有句歌词——寻寻觅觅什么的。”
李婧和茜茜都快哭了。
王丽愣了愣：“怎么这么不公平，你们都看见了，为啥我没看见？”
茜茜又哭又笑：“这是好事吗？我才不想看见……”
礼拜五的早上，就在这复杂而纠结中结束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都很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一上午的阳光，似乎能够驱散一切阴霾和黑暗，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和恐惧。
王丽和茜茜原本还要在这消磨一整天，一直到李轩回家为止。
不过因为夜里和早上的事，她们过了中午就回家了。
李婧没有把这件事跟哥哥说，怕解释怕麻烦。
她也以为事情结束了，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不要再玩这种游戏。
礼拜天晚上回学校上自习，课前茜茜和王丽找到她。
三个女孩如今有了属于她们小团体的秘密。
“李婧，没事吧？”王丽还是那么大剌剌的性子，似乎那件事对她的影响不大。
茜茜则十分忧郁，拉着李婧的手。
李婧挣脱她：“能有什么事？过都过了。”
事实上也是，过去的2天时间，她和哥哥一起在家，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唯独有一件，她夜里梦多，梦中总听到那孤伤哀寂的曲子。
“寻寻觅觅，在无声无息中消逝，总是找不到回忆……”
找你吗！
几天下来，她就被搞得很焦躁。
现在王丽和茜茜又提这件事，她更是烦闷。
“可是李婧，你不觉得自己黑眼圈很严重吗？就跟烟熏妆似的，回头班主任肯定会唠叨你的。”王丽道。
李婧摸着自己的眼角，出门前她也发现这点，拼命地想要遮掩，却是越遮越凶，干脆不管了。
王丽的乌鸦嘴很灵，果然晚自习她被脚出球谈话了。
班主任在发现她的黑眼圈之后，很尴尬地叮嘱她晚上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她走读，晚上9点1刻放学，刚好能搭上一班公交车，晃晃悠悠，半小时就能到家。
这是她走了一年多的路了，很熟悉，司机有几个，长什么样她都记得很清楚。
晚上她心事重重地坐在站牌前等车，心里堵得慌。
那种感觉很怪异，像是失恋了，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遐思已久，她居然连车子什么时候在跟前停的都不知道。
直到司机好心按喇叭，她才惊醒，急忙背起书包上车。
刷了卡，跟司机说声谢谢，李婧闷头就往后面走。
她习惯坐在后面靠门的位置，而且要挨着窗子坐。
前面刚好是一块亚克力的广告版，能遮挡住大部分的视线，让她有安全感。
不过今天，走了几步，她便停下来，扶着旁边的椅背，微微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司机。
车上只有她一个乘客。
在羊城，晚上9点20可不算晚，平时这班车都能坐十几个人。
今天为什么人那么少？
而且，刚才上车的时候，司机一直在笑，他在笑什么？
不对，是她，不是他！
那个司机，好像是女的。
这路车司机有两个，并无女司机。
公交公司的线路司机都很固定，轻易不会换的。
而且，那张脸……
恐慌开始在公交车内蔓延。
李婧缓缓地回过头。
有个人从背后靠近，无论她的脸转向哪边，身后始终都有人。
冰冷的气息在逼近，一张脸，突兀地出现在她肩膀上，下巴枕着肩膀，歪着头冲她微笑。
冰冷的感觉，从李婧的后腰一直往上蹿。
她全身都冷得发抖，连头发丝都在抖。
肩膀上那张脸，就是镜子里那张。
惨白的，七窍流血的脸。
“啊！”
她尖叫着冲下车，在司机诧异的目光中。
后来李婧打了一台计程车回家，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夜不能寐，总觉得那张脸就在自己背后，在家里任何一面镜子里。
她索性爬起来，用棍子敲碎了家里所有的光面物体，包括窗玻璃。
等李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妹妹已经在医院躺着了。
他问情况，妹妹这才和盘托出。
“我们家是很普通的人家，就是有点钱而已。对这件事，我们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网上求助。只要你们能救我妹妹，多少钱都可以。”
咖啡馆里，李轩痛苦地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