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树
长安城内，车辚辚，马萧萧，一片繁忙景象。
“小姐，该起床了，不然那学堂老先生又要向老爷告状了。”
“合昏，人为什么要读书要是那学堂教授的是睡觉就好了，那我一定无师自通。”孟商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在挂着九华帐的床上边伸懒腰边抱怨。
“小姐，你……夫人。”一位相貌甚美的中年女子步入孟商的燕寝。
孟商赶忙转身，双眼一闭，装作睡着的样子。
“我的小阿商，你何时起床啊，你父亲该拿着戒尺来了。”宋氏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后背，眼里尽是慈爱。
“娘亲～”孟商撒着娇看向母亲。
“阿商不想上学，那韩先生可凶了。”
宋氏看着孟商，严肃地说“那韩先生可是教了孟家三代，韩家可是这长安城内名望颇高的书香世家，你爷爷都不敢怠慢，现如今也是你的老师，要尊师重道。”
孟商抚平母亲皱着的眉头说：“知道了娘亲，阿商知错了。”
宋氏为孟商穿戴好衣裳，又嘱咐了几句，便吩咐香枫伺候孟商洗漱后就离开了孟商的房间。
窗外传来一阵阵蝉鸣，孟商的腿在桌下晃着，心思早就飘出了窗外，在天空徜徉。
“先生，‘参与商’是什么意思？”
韩老先生用手指点了点板书说：“此处参是指参星，居西方，商，是指商星，居东方……孟商，课堂之上，不可胡闹。”天气本就炎热，孟商差点将韩老先生这个煤油桶点燃，竟然在课堂上和叶静姝嘻嘻哈哈。
见老师脸色微变，孟商赶紧正襟危坐，说到：“是，先生。”韩老先生看着孟商哼了一声拂过袖子继续讲课。
孟商扯了扯刚刚向老师问过问题的宁韫玉的袖子晃来晃去，对着正在写板书的韩老先生做了个鬼脸。
“小商，待你回家孟舅舅又要数落你了。”叶静姝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要告诉阿爹这次也有你的份!”孟商此言一出，叶静姝就不出声了。
“不过……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达成了我便不告诉阿爹，要打要骂我一人承担。”
“什么交易？”
“三根星星糖人，不可议。”孟商打着如意算盘。
“可是你娘亲不让你吃糖，特意嘱咐了我的。”叶静姝义正言辞地说。
“你不答应我可就跟我阿爹说了，有人与我一起分担痛苦也好，也好~”孟商看向叶静姝。
“好吧，成交。”叶静姝咬牙说到“但你万不可跟你阿娘说是我买的。”
“这你大可把心放肚子里，姐妹~”孟商将食指与叶静姝的食指挨在了一起。
“我得赶在阿爹回家前同清芷制定一个万全之策。我让清芷去告知娘亲在家等候我下学，然后寸步不离开娘亲，你看可行吗？”孟商问着叶静姝。
“不行吧~”叶静姝持怀疑态度。
“我看可行，阿爹从未对娘亲红过脸，他一凶我，娘亲会护着我的，他定不会把我怎么样。”孟商拍案而起，自我安慰到。
“小商，下学同我一起回家吗？我娘亲吩咐刘婆婆做了你最爱的糖醋小排。”宁韫玉的小手在孟商眼前挥了挥，将正发呆的孟商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抱歉啊韫玉，今日我得早些回家，不然阿爹就要赶在我前面拿着戒尺在大门前等着我了。”孟商摆出苦瓜脸看着宁韫玉。
“好吧，那今日就算了，那明日你去看我比赛可好？”宁韫玉再次看向孟商。
“什么比赛？”孟商一听到好玩的就来了兴致，
“是我和其他几家公子约好明日申时用弹弓比赛打果子。”
“好啊好啊，到时我一定会去的，只是……你能赢吗？”孟商调侃到。
宁韫玉脸色一变，“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看过我不少比赛不是？应该知道我的实力，你质疑谁也不能质疑你玉哥哥”他用手弹了一下孟商的脑袋。
孟商吃痛的说“去你的玉哥哥，你不过比我大几月而已。”孟商愤愤然地说着，追着宁韫玉跑出了学堂。
五云布满天空，在花璅上反射出五彩的光。
“宁韫玉加油!”
“是谁打扰本少爷清静？”李参躺在红树干上烦躁地问着树下的周管家，眉毛皱作一团。
“回少爷的话，是宁家公子一行。”
“他们在做什么？”
“几家公子用弹弓在打红树果。”
“无趣。”李参看着他们跑来跑去，为了个果子争论不休。
李参从红树上下来，枝干抖动了两下，风吹向那身后的红树林，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为脚下的绿茵地铺上了一层粉色的薄纱。
“周叔，再陪本少爷走走。”
“少爷，该回府了，老爷已在家等候多时。”
“无妨。”
“可是老爷他……”周管家为难的看向李参。
李参驻足而立，看向周管家，说到“让他等，他不是总是很忙吗？兵部尚书做得不舒服？还回来做什么？我可没说我要回家见那老头，我又不是那后院小狗，招之来挥既去。”
李参径直向前方走去，突然顿足，看向不远处，一个抓着两个小丸子，脸上红扑扑的女孩闯入他的视线。
“周叔，那女孩唤作什么？”周管家循着李参的视线望去。
“回少爷的话，是刚刚陪同宁公子一侧的孟家大小姐孟商。”
“孟商……”李参久久地望着。又是一阵风吹来，落叶纷飞，他晃过神来，向右边走去。
“少爷，那是回府的方向。”方才看到自家公子往燕夜楼的方向走去，想来应该是要去找那花魁朱小姐的。
李参顿了顿足，又继续走，说到“回府吧，莫让家中那老头等急了。”李参头也不回地走着。周管家搔了搔头，快步跟上。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歌女贴着李参走进内院。
“去去去，本少爷今日没心情。”李参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家老头拿着拐杖从回廊追了过来。“你个不孝子啊，还知道回来啊你，天天不学无术，一群歌妓在眼前晃来晃去，你看看，你看看，这家都被你搞成了什么样子。”李尚书用拐杖重重敲击了几下脚下的地板。
“我高兴，我乐意。你又不管我和攸宁，要说我也得是阿娘说我，你不好好待在你那尚书省回来做什么。”
“你……”李尚书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
陈氏赶忙追出来抚着自家相公后背说“莫要生气，莫要生气，身体要紧啊，老爷。”陈氏说完看向李参。
“阿参，不得无礼，他是你爹。”
“娘~”
“怎么？不听娘亲的话了？”
“我……”李参垂下头，“知道了娘，我不说了。我去找陆离了，今夜我在陆家留宿。”
“你这孩子，你爹今日刚回来，你也不……”陈氏话还没说完，李参就不见人影了。
“气死我了，这不孝子。”李尚书脸气得通红。“我不在时，你需得多管管他。”
“他并非我亲出，终是隔着一层布的。”陈氏呢喃到。
“你看看，这小子你一说就乖顺了，勿想太多，在这孩子眼里，你与生母无异，倒是我，像他后爹。”李尚书安慰着陈氏，跟小孩似的像陈氏抱怨。
“老爷胡说什么呢，阿参只是还没长大，等再长大些懂事了，就晓得我们做父母的难处了。”
“你就知道袒护他，他也不小了，要有男儿的担当，你看看他现在，今日若不是你拦着，我打断这小兔崽子的腿。”
“老爷，莫要生气了，我吩咐庖厨准备些饭菜，你路途奔波，今日便早些歇息吧。”
葭苇在薄暮之时的高山下摇曳。此时，小溪处的墟落传来阵阵笛声。
“今日李家大少爷怎么有空光临寒舍？那朱小姐今日怎没把你的兴致引了去？”一黑发如瀑的男子打趣着眼前桃花眼流露酒意的李参。
“还不是我家那老头回来了，我来你这凑合一晚。”
“李尚书回来了？听说近日朝廷局势动荡，想来你爹心情也正烦闷，你性子刚烈，莫要惹他老人家生气。”
李参眉毛一挑，“你也帮那糟老头子说话？你是我兄弟还是他兄弟？”李参用桃花眼把陆离的身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陆离“切~”了一声，转过头去，索性不跟李参说话，去厢房拿了一床竹席和被子，像赶蚊子一样把李参赶了出去。
“今日你便在葭苇荡里睡吧，省的又折腾我。”陆离一拂袖，把门关上，还落了锁。
李参摸了摸鼻子，也不与陆离计较，靠在门外的石柱上，望着天空一颗颗星，眼前映出一个扎着两个小丸子，笑容甜美的女孩子的脸庞，闭目，睡了过去……
夜，静悄悄的，微风拂拂，吹在少年的脸上，吹散了那天上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