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引月楼，平笙阁。

    “大雪的日子，韩玠还以为王妃不会来了。”他为我倒了杯茶，我点头示谢。

    “既是我约你，便没有爽约的道理。”

    我稍抿一口便放置一边，没有味道。

    “长话短说。韩玠，这话虽唐突，但我也请你真诚地回答我。”

    他正色:“王妃请讲。”

    “你是否对阮婴有意”

    我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郎有情，妾无意罢了。”

    他说完后便沉默饮茶，我看着茶室里香案上香炉稀烟袅袅，缓缓道:“未尝见得。”

    他放茶盏的手一顿，望向我。

    我也抬眼:“我时日不多。”

    韩玠皱眉:“王妃”

    “所以我希望你能照顾好阮婴，你可愿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许久，才起身，可下跪的姿态，又是那么决绝。

    “多谢王妃。”

    “韩玠，我要你起誓。”

    “我韩玠起誓，此生唯阮婴姑娘一人为妻，定尊她、爱她、守她、护她。斗则某定一生坎坷，不得善终。”

    “好。”

    又是一阵沉默。他起身重新坐回席上。

    “殿下可曾知道。”

    我望向窗边，雪还在下:“或许吧，但他又能改变什么你呢”

    韩玠走了，而我还在等一个人。

    “来了便坐。”

    她悄声走近，在我对面坐下。今日不仅是为了阮婴，更是为了这事。

    “少主。”

    我看着她，还是那般模样，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沈稷可曾来看过你？”

    她一顿，我看着她尽力扯出一个笑，十分牵强。

    “不想笑便别笑了。”

    “”她不敢看我，只垂着头，“将军事务繁忙，看望不如说是书信居多。”

    我的食指指节反扣着桌面:“常宁生了个男孩。”

    “妾知道。”

    “睿儿，沈稷不值。如今的境况，他做不到两全。”

    “妾，知道。”

    我微叹一口气:“京中事宜如何”

    银睿姬正色:“我们的人一直按兵不动。不过今日雪灾严重，仗是打不成了，月时关一带发生山崩，阻挡了南晋行军的可能。流民也减少许多。”

    “大雪”我支颐，沉吟道，“雪灾不会引发战乱，但天灾一向是与人祸并行的啊。”

    “我们还有多少余粮”

    “足以度过这个严冬，待来年春时南方的粮食收成了也不怕跟不上补给。”

    “不。”

    银睿姬望向我，我定定地望进她的眼里:“我们没有余粮了，整个上京没有，南晋没有，大梁境内也没有。”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震惊了好一会儿。

    我轻拍她的手:“睿儿，你是我救回来的。你会帮我的，对吧。”

    她回神，垂首:“睿儿这条命都是少主的。”

    “很好。”

    雪小了些，天也有些暗了。

    我抱着新烫好的手炉跨出引月楼的门槛，抬头时却一愣。

    他撑着一把朱伞立在不远处，我不知他等了多久。他见我来了，神色终于一动，随即动身朝我走来。我亦走到他的伞下，雪未沾染上半点。

    “你怎么来了”我淡声问他。

    他垂眸看我:“处理完事务后回府没见着你，想来你还未归家。索性无事，便来接你回去。”

    我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好听话谁不会说。

    “你是怕我又跑了吧。”

    “初霁。”他无奈地唤了我一声。

    我自知失言，便也垂头。望见他握伞的手通红，他肤白，这红便及其显眼。我不由得伸手去握他垂下的那只，触碰的那一瞬心一惊，好凉。

    他试图将手缩回去不让我碰，可我却牢牢地捉住。他的唇微动，但没出声。我一遍用手握住他的，一边交替着抚着手炉。

    “你若是冻着了，那何人去迎击南晋”

    临安一愣，随即便也回握住我的手。我抬头望向四周的王府亲侍，随后领略了一番雪景，许久未起的兴致从心头涌上来。脑中却蓦地一痛，记忆里好似闪过一个画面，那男子抱着女子，女子撑伞，他们一同走过那新雪蔓延。

    “初霁怎么了”

    我回神，眉头微皱。随后在他微讶之下抽出手取过他的伞仍在地上，小雪染上黑发。

    “陪我走走吧。”

    “”

    他垂头，手重新牵上我的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于是那日我们就这么慢慢地走着，从引月楼走回王府，一如走过我们的往昔。雪还在下，落在我们的鬓发上。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临安，这是我能予你最后的温情。

    便当这辈子，我们也白头到老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