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妖丹
温欲行冷哼一声，他广袖一挥，那笑面人便狠狠撞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上。
它试图朝其他方向闪避，却发现四周皆是屏障，它扇了扇那只剩了一只的翅膀，黑雾又起。
它再次化为巨大的六翼蝙蝠，生生撑碎了温欲行的屏障。
温欲行早有所料，脚尖点地，飞身跃起，他双手掐诀，薄唇轻启：“唤雷。”
天空中瞬时乌云密布，一条黑色巨龙闪着雷光从云霄中咆哮而来，毫无转圜余地地将那六翼蝙蝠劈成了碎片。
顷刻间，黑龙也随之消散。
六翼蝙蝠妖体被破，身受重伤，变回笑面人，躺在那被火烧剩下的客栈废墟中，画出来的眼睛盯着山尖的圆月。
此时那笑脸已经变成了哭脸。
温欲行踩在废墟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它，左手虚握，离魂便从它怀里飞了出来，落在温欲行掌心。
“你知道这匕首的用处。”温欲行道。
笑面人回答不了温欲行的问题，它扭过头，看着温欲行。
温欲行蹲下身，指尖碰到它额头，在短暂的时间内，读完了它漫长而肮脏的妖生。
“千年道行，恶事做尽，就修了这么一副不堪入目的皮囊，活着做甚。”温欲行道。
他用指尖划破那笑面人的胸膛，从里面掏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妖有妖丹，其内蕴含的是为妖者毕生的修为。
如果那笑面人有一张真实存在的脸，那它的脸上此刻应该写满了绝望。
温欲行将妖丹收入袖中，站起身来走到巨蟒身边，从指尖处挤出一滴鲜血，滴进巨蟒口中。
巨蟒身上的伤口便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了起来，它眨了眨眼，变回了那个玉雪可爱的阿岚。
阿岚向温欲行伸出手臂，温欲行便将他抱起来，朝云喜的尸首走去。
温欲行低头看着没了脑袋的云喜，踢了踢它屁股：“起来，莫要装死。”
只见云喜就那么顶着个空荡荡的脖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变回了一只没有头的红头雀。
它扭了扭自己的大花尾巴，一使劲儿，又从脖子里冒出了一颗新的脑袋。
“啾啾啾啾啾啾。”
“我怎么知道？打不过就装死，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温欲行道。
云喜飞上天盘旋了一圈，之后俯冲向废墟里的笑面人，张大嘴巴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废墟消失了，山尖的圆月也消失了。
妖既已死，妖域自然也将不复存在。
“殿下！那月亮不见了！”一个侍卫对坐在马车里心神难安的虞衡道。
虞衡闻言，连忙跳下马车，看了看天上已然恢复正常的月牙儿，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
林星川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一颗心却沉入了谷底。
都怪他。
云喜死了，阿岚生死不明。
别说温欲行不会原谅他，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如果这一切都是场梦就好了。
他没有捡到过附魂，也没有去过南乾，不曾认识温欲行，也不曾认识过国师府里的每一个人。
他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林星川，每天吃饭上课睡觉，为了入不入党，挂不挂科那点儿小事而烦恼。
而不是现在这样，害人害己。
他心里难受得厉害，把脸埋在臂弯里，直到苏南用房卡刷开了他的房间门。
“怎么不接电话，敲门也不开，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苏南推开阳台门，看着坐在地上的林星川。
幸好订酒店时用的是苏南的身份信息，他只跟前台说了一声，就拿到了另一张房卡。
林星川抬头，双眼有些红肿，哽咽道：“对不起，我没听见。”
苏南愣住：“怎么了这是？”
林星川摇摇头，对这种事完全没有分享欲。
苏南真想不到，有什么人居然能把这位大佬惹哭。
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就好比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如来佛祖下凡逛青楼。
但他没敢问，只默默地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
林星川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苏南又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水给他：“多喝热水……没准儿能好点儿……”
林星川心里拔凉拔凉，他又不是生理期来了，热水根本救不了他。
但他没拒绝苏南的好意，还是接过水杯，捧在手里。
“去吃饭吗？我订了这里最好的海鲜。”苏南问。
林星川摇头，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心里堵到茶饭不思。
他跟苏南说想一个人静静，让苏南和凌钰先去吃饭，不用管他。
苏南也不勉强，只替他叫了一份菠萝饭，放在房间的餐桌上，然后默默帮他关上了门。
林星川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心心念念的大海，直到夜色将他笼罩，才伸了伸已经近乎失去知觉的手脚。
他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海水涨了潮，海面也不似白天那般平静，澎湃的波涛一遍遍冲刷着无人的沙滩。
林星川赤着脚走在海边，任由散尽了余温的海水没过小腿。
温欲行大概不会再用离魂换他回南乾了。
他在等待无规律的强制性交换。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逃避，不管是温欲行的责备还是国师府其他人的憎恨，都在等着他去面对。
“林星川。”
林星川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只见月光下的海岸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青年。
白衣墨发，俊美无双。
那张本该熟悉的面孔此刻却让林星川感到无比陌生。
他小声喃喃道：“温欲行？”
温欲行看着快被海水没过大腿的林星川：“你是打算畏罪自尽么。”
林星川还没反应过来，他站在原地没动，觉得眼前的一幕像极了幻觉。
温欲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低着头，想到云喜和阿岚，鼻子又是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
温欲行蹙眉：“不准哭。”
“为什么？”林星川撇嘴。
“因为丑。”温欲行说。
林星川本想反驳一句，你才丑。
但他隔着海和月色看着那张他曾对着铜镜看过许多次的脸，实在是说不出违心的话。
铜镜里的温欲行根本及不上他现实中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