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魂
这陵疆人显然是早就知道温欲行有这么只鸟儿,不知道是从哪里费劲巴力整了只除了颜色外一模一样的,故意想要搅混水。
温欲行从前极少带云喜出现在人前,就连虞衡,也是在不久前在千川阁那日才头一次见了云喜。
是谁在向陵疆通风报信?
林星川面无表情地坐在席间,看似从容不迫,实际内心慌的一批。
果然,南乾帝也看向了林星川。
“朕看着国师那只,与这灵沧雀甚是相像。”
林星川瞥了眼身边的阿岚,正在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玩儿桌案上的麒麟酒樽,没有展现出丝毫能助林星川一臂之力的迹象。
再看云喜,站在桌角上,正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灵沧雀。
拜托,云喜大哥,你再别是看上那只绿鸟儿了吧?
林星川求助无果,只能靠自己。
他嘴硬道:“我看不像,一个大红,一个大绿,差别大得很。”
麻涂眼珠子一转,这才故作惊讶地像是才看见云喜一般道:“这当真是稀奇了,敢问总督大人怎么会有我们陵疆圣地特有的灵沧雀?”
这戏演得过于假了,简直离谱,林星川不信今天上午在城门口到驿馆这一路上麻涂都没看见站在自己肩上的云喜。
他是白天瞎了晚上才复明吗?
对面的虞衡脸色已经黑了下来。西陵人当众暗示南乾夜行司总督与陵疆有所勾结。恐怕不仅仅是想要搅混水这么简单。
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想要拉温欲行下水,让温欲行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简直不知所谓。
虞衡笑了一声:“敢问麻副使,是如何知晓总督那只红的一定是灵沧雀的呢,你们陵疆不是百年来只逮到这一只绿的吗?”
麻涂笑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灵沧雀在陵疆曾有过记载,形态便是这般,身子小巧,尾如羽扇,颜色却并非只有一种。”
“这鸟儿聪慧高傲,只肯与同类交涉,更有趣的是,它们对待熟悉的同伴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亲热。就好似熟人碰面相互问候一般。至于总督那只到底是不是灵沧雀,只需将笼里这只放出,便能一目了然了。”
南乾帝可以容忍温欲行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也可以容忍温欲行富可敌国,藐视皇威。
但前提是温欲行忠于南乾。
没有任何一个君王可以容忍自己的朝臣与外族勾结。
他是忌惮温欲行,但那种忌惮更多是来自于先皇的警告,而并非温欲行本人。
除了长生不老,他并未真正见过温欲行出手。
“总督想必不会介意吧?”南乾帝面色不善地看向林星川,双目混浊却格外锐利。
殿内所有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将火烧到自己身上。
每年的宫宴都是这样,总有事要发生,没有一年是能消消停停好好过的。
林星川介意死了,云喜看那绿鸟儿的眼神像是带着七分渴望三分痴迷,他合理怀疑云喜会不顾他的死活,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但他眼下也只能强装淡定,强行嘴硬:“臣自然没什么可介意的。”
麻涂不怀好意地看向林星川:“总督大人,得罪了。”
林星川只能眼睁睁看着麻涂搬开那金丝鸟笼的笼门,放出了那只灵沧雀。
绿色的灵沧雀一出鸟笼,便毫不犹豫地展开翅膀直直朝云喜飞了过来。
众人哗然。
虞衡面色紧绷,若温欲行当真与西陵有所勾结,江山还是美人,他可就两难了。
林星川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却见一只小手伸了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背,正是一直低头玩酒樽的阿岚。
阿岚冲林星川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害怕。
就在那灵沧雀离林星川的桌案越来越近,麻涂的笑容愈发放肆之时,云喜动了。
它扭了扭尾巴,瞬间将脑袋化为原型,对着灵沧雀张开了血盆大口。
接下来整个过程的发生,只有眨眼的瞬间。
灵沧雀不见了,唯一能证明它方才的确存在过的东西,就是落在地上的两根绿色羽毛。
偌大的重华殿鸦雀无声。
云喜拍了拍翅膀,在一片寂静中打了一个嘹亮的饱嗝。
林星川无语,原来云喜眼中那七分渴望三分痴迷不是对爱情,而是对面包。
寂静的大殿里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达娅看着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青,由青到紫,由紫到黑的麻涂,嘲讽道:“这灵沧雀之间,总不至于亲热到吞食对方吧?”
达知兰瞪了达娅一眼,让她管住自己的嘴。
达娅撇了撇嘴角,没敢当众顶撞达知兰。
麻涂不敢置信。
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只鸟,花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心思,才训练的它能看见红色的鸟类就飞扑过去。
想要拿它做做温欲行这南乾定海神针的文章。
本也没指望着这么容易就能成事,毕竟世人皆知其地位之高,在南乾屹立百年不倒。
但就算是让南乾帝起起疑心,能让他钻空子借机解决些陵疆内部的麻烦也是好的。
谁知棋还没走出去,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吃了。
谁她妈能懂?被吃了!
他想不明白,温欲行那红头雀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麻涂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下官眼拙,认错了。”
他强压着怒意对林星川道:“还望总督大人海涵。”
听着都让人尴尬。
林星川虚惊一场,这会儿脑子又活了,他没理麻涂,站起身向南乾帝躬身请罪:“臣教宠无方,吃了陛下的贡礼,还请陛下降罪。”
南乾帝心里也松了口气,一只鸟罢了,哪比得上国师重要,只要温欲行不作妖,他还是很愿意听先帝的话的。
他挥了挥手:“爱卿无心之失,不必自责,贡礼罢了。”
说罢又看向麻涂,不悦道:“还有何奇物,麻副使呈上来吧,莫要再搞出什么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才好。”
麻涂擦了擦汗,干笑道:“陛下说笑了,不敢,不敢。”
接下来一件“奇物”,是一把可将白水变为烈酒的酒壶。
这倒是也有几分意思,南乾帝令人将酒壶呈到他面前,当即试了几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让在场众人传看了一番。
林星川也没看出来其中有什么机关,新奇地玩儿了两次,便被右手边坐着的一位老将军给要了去。
之后,麻涂让贡使将最后一件奇物也呈了上来。
他木着脸掀开红布,拿出了一把精致的雕花镂空柄的匕首。
“此乃离魂,刀如其名,刺的并非肉体,而是魂魄。”
“何意?”南乾帝问道。
麻涂道:“被离魂所伤之人,肉身无恙,却可使其魂魄离体。”
“此物原本应是一对儿,一离一附,可让人魂魄出窍游离体外,再回至本体或宿于他人体内,可惜另一把不知所踪,不能为陛下完整献上。”
林星川死死盯着麻涂手中的离魂。
一离一附,那一附,正是出现在s市,被林星川捡到又扔掉的那把匕首!
——
“多吃点,你今晚可是极昼的战神。”苏南笑道,一个劲儿的将涮好的五花趾夹到温欲行盘子里。
极昼,是苏南俱乐部的名字。
车赛结束后,苏南赚了个盆满钋满,他邀请今晚参赛的三人来吃s市最有名的一家牛肉火锅,以示庆祝。
主要是请温欲行,凌钰和段扬是顺带。
温欲行优雅地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钱到账了吗?”
苏南摇头:“数目太大了,你以前的流水少得可怜,银行会查你钱款来源,我明天亲自跑一趟,去给你办这事儿。”
凌钰将自己漂亮的长卷发盘到了脑后:“啧啧,战神的待遇就是不同啊,南哥好狗腿。”
苏南呵了一声:“你要是能让我日入千万,我也可以对你狗腿。”
“别这么现实嘛,我也是小赢家啊,没丢你的脸吧。”凌钰吐了吐舌头。
在场四人唯一的输家就是段扬。
苏南将比赛的视频发到了俱乐部群里,段扬已经重复观看一晚上了。
“我不理解,你是人吗?”他已经没了下午初见时的高傲,整个人蔫巴巴的。
温欲行这辈子就没安慰过人,落井下石的话倒是常说:“一百万,打钱。”
“还有我的!”凌钰道。
段扬:……
“人性扭曲,扫码支付。”段扬打开支付软件道。
苏南道:“说白了这就是你自找的,你要是不挑衅,就不会有损失,早就跟你说了低调一点,人外有人。”
段扬初出茅庐就被上了一课,输钱事小,丢脸才让他难受。
知道苏南说的是事实,也不吭声了。
……
凌晨三点,林薇才刚刚结束工作上的应酬,将客户送走。
因为知道今晚免不了要喝酒,林薇也没开车,这条路上夜晚的出租车很少,她准备穿过一条小路去另一边的十字路口上拦车。
结果刚刚拐进小路,便碰到了之前一个合作方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正在路边的小商店里买烟。
这位项目总监名为徐辉,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却毫无脱发,发福等大多数中年男人都逃脱不了的特征,他外表斯文俊逸,身材保持得也不错,又事业有成,算得上是这个年龄段少有的优质男人。
他看见林薇后,有些惊讶地跟林薇打了招呼。
双方合作还没结束,在徐辉的一再邀请下,林薇不得已答应了对方提出的送她回家的请求。
可车才刚开出一个路口之后,林薇就后悔了。
她坐在徐辉的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见车后座位上放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件黑色的衣服,看料子像是雨衣。
旁边还有一双黑色的橡胶手套和一个大号工具箱。
林薇喝了酒,直觉却愈发敏锐,她想起方才徐辉让她上车的那条小路,路边好像没有监控。
而且到现在为止,徐辉还没有问她住址。
林薇后背发凉,报警已经来不及了,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挎包摸到一只两寸大小的小熊挂件,拔掉了小熊的脑袋。
这是三年前林星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gps定位器。
配套的是当前市面上最多人使用的地图软件,只要绑定账号,当拔掉小熊脑袋之后,小熊中的芯片便会连接该账号,自动开启位置导航。
她常年独自在外奔波,林星川一直很担心她,小时候总是眼巴巴地看着要出门上班的林薇嘱咐她,路上要小心,下班早点回家。
当初他送林薇这个礼物的时候一定要林薇绑在背包上,林薇还笑话他长不大,这么大了还总要盯着妈妈在哪。
她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在背包上绑这么个东西不太稳重,有装嫩的嫌疑。
不过最后还是受不了林星川的软磨硬泡,向他妥协,会把熊一直带在身上。
一开始,林星川还要定时提醒她给熊充电,后来慢慢的,她自己也就养成了习惯。
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成了她唯一的求助工具。
可现在已经很晚了,林星川很可能已经睡了。
林薇强忍着在微微发抖的双手,拿出手机给林星川发了条消息。
“你在干什么?”徐辉侧过脸看向林薇。
林薇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屏幕对着徐辉晃了晃,笑道:“我儿子,最近谈了个女朋友,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没钱了,我给他留了张卡,忘告诉他密码了。”
徐辉看着林薇的手机屏幕,见聊天页面上的备注的确写着“儿子”,内容只有一句话——
【今天早上给你那张卡,密码是191519,别乱花钱!】
“现在养孩子成本太高了,徐总呢?家里有小孩吗?”林薇收回手机问道。
徐辉回过头去,继续开车:“没有,我结婚比较晚,我太太身体又一直不好,前几年过世了。”
……
温欲行刚刚和苏南三人吃完饭走出火锅店,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地图软件的推送消息。以为又是什么广告,屏锁都没解就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一分钟后,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温欲行再次掏出手机,是一条短讯。
谁会大半夜给林星川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