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弹劾
林星川垮着脸走出去,上了福伯备好的马车,一路来到千川阁。
千川阁门前此时已经搭好了台子,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群百姓。
这个时期的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人们最爱的就是凑热闹,狗打群架都能看上半日,更别提国师纳妾这么难得一见的事儿了。
林星川下了马车,在一众下人和侍卫的簇拥下走进千川阁。他没上顶楼,而是坐了二楼靠窗的雅间,他研究过了,这个高度视角最好。
他行事高调,不多时便引来了不少平日里想要阿谀奉承却找不到门道儿的人,前赴后继地赶到了千川阁。
林星川很会拿乔,他一个都不见,只叫福伯给人削个价,前几日还跟他在醉仙楼喝酒打牌的公子哥儿们,他今日也全当没见过。
对于这种仗着自己势大,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毫无顾忌得罪人的感觉,林星川表示,简直不要太爽。
他挥了挥手,示意楼下可以开始了。
这年头最不缺的便是家境贫寒,身世凄惨的人,盛京城讲究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去南北城里走上那么一遭,什么悲惨的境遇都算不得悲惨。
福伯连夜派人找了不少长相看得过眼的少男少女,收拾打扮干净,带到了千川阁。
此刻这些男孩儿女孩儿都排好了队,一个个鹌鹑一样站在台上不敢做声。
林星川打眼望去,小的不过十三四,大的不过十七八,暗叹古时候的人真是早熟,现代社会这么大年纪的孩子都还在上学,哪像这里,站在这儿给他选小妾。
楼下有专门请来的嬷嬷,昨晚就负责给这帮孩子教规矩,此时那嬷嬷站到台边,高声喊道:“抬头。”
那些小孩儿便抬起头来,林星川看着他们,个个面相白净,清秀可人,其中还真有那么几个当得起一句美人儿。
他看了个大概,冲楼下挥了挥手,嬷嬷又喊:“转身。”
再看背影,纤细苗条,各个呈柔枝嫩条,弱柳扶风之姿。
啧,福伯个老不正经的,还挺会挑。
为了彰显国师大人色中饿鬼的非凡品质,林星川大手一挥:“全要了,抬回府去!”
“喏。”福伯应道,转身吩咐人去安排。
林星川坐累了,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打包两份儿梅花香饼,回府。”
——
温欲行看着面前梨花带雨诉说着自己悲惨遭遇的漂亮小男孩儿,面色僵硬。
青阳不知自己哪句话惹了国师大人不快,他刚刚只顾着伤心,没注意到温欲行何时已经变了脸色。
他连忙收起眼泪,跪在地上嘴唇颤抖道:“大人饶命!”
温欲行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摆了摆手:“下去吧。”
青阳不敢多问,喏了一声起身离去,只是眼神中还带着几分不舍,临出院门儿时还不忘回过头来望了温欲行两眼。
“福伯。”温欲行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唤道。
“哎,大人您吩咐。”福伯从门口闪进院儿内。
“这又搞得是哪一出?”温欲行问。
福伯知道这是自家主子回来了,一五一十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看看这小桌上的三两样点心,半盏热茶,一碟瓜子儿,林星川这是抬了人回来给他讲故事打发时间呢,倒是会给自己找乐子。
温欲行黑着脸:“你就这么纵着他?”
福伯无辜道:“不是您叫我多帮衬着些吗?”
“我看你是故意想看我的热闹罢。”温欲行冷笑。
“老奴不敢。”福伯坚决不承认。
温欲行站起身往屋里走去:“我看你敢得很。”
福伯嘿嘿笑了两声:“大人,那些孩子们?”
既是已经救了,便没有再放回去送死的道理,温欲行回头撇了福伯一眼:“送去庄子里做事。”
“老奴遵命。”福伯道。
“刚刚那个,留下来吧。”温欲行想了想。
福伯老眼泛出一道精光:“大人可是看上了?”
温欲行点头:“湖对面的桃林,去年桃子结的并不好,此人乃水命,是个打理桃林的好苗子。”
福伯看着温欲行转身关门的背影 ,叹了口气,怎么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是不开窍呢?
……
“听说了吗?前两日国师府纳妾,阵仗那叫一个大啊。”
“可不是,三四十个丫头小子,个个儿水灵漂亮,都给抬回去了!”
“嚯,没看出来这国师够风流的,前些年不曾听过啊。”
“你懂什么?人家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有够惊人的,这国师大人还男女不忌啊?咱们大南乾可不盛行男风啊!”
“用得着你说盛行不盛行?那是人家达官贵人们说的算的!人家爱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
“败坏门风啊!”
“又没败你家门风!就国师那相貌,我那日可瞧了个真真儿的,他要肯纳我,我一百个愿意!”
“别做梦了!人家一百个不愿意!老实卖你的烧饼吧!谁不知道这盛京城国师府百年屹立不倒,谁能进了国师府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
国师府纳妾之事近两日来为盛京城中百姓们的茶余饭后添了不少谈资。
南乾帝自打身体抱恙以来,上朝次数可谓屈指可数,眼下年关已至,才不得不出面主持朝政。
温欲行一身玄色锦衣负手立于朝堂之上,与身着墨绿色朝服的官员们格格不入。
他正不耐烦地听着各省各部粉饰太平的“年终总结”,眼前突然有水珠滴落,渗进脚下的地毯里,消失不见。
温欲行抬起头,看见大殿深蓝色的屋顶之上竟然有一片两尺见方的地方变成了黑蓝,边缘模糊,像是一片水渍。
他蹙起了眉,别说盛京的气候入冬之后便不会再下雨了,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不见日光的梅雨季,以皇宫的建造规格,也是万万不可能出现屋顶漏水的现象的。
莫非……
“臣有本启奏,国师大人前两日在千川阁大肆铺张选妻纳妾,行事大张旗鼓,骄奢淫逸,沦为百姓笑谈,此举当属品行不端。”
温欲行被这突如其来的弹劾打断了思路,他看了眼那位正在说话的言官,没做出任何反应。
那言官继续道:“举朝皆知,陛下节俭,皇室已有十年不曾大肆选妃,国师此行实属藐视皇威,藐视陛下,当以重罚,以儆效尤!”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无一人上前附和。
有几人私底下开始交头接耳,说这言官看着面生,不知道是谁的人。
问来问去才终于有人道:“这是二皇子门下的人,去年才入朝。”
众人了然,原来是新来的。
那言官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词,却让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气氛颇有些尴尬。
南乾帝倚在龙椅上,缓缓开口:“国师,可要作何辩解?”
那言官入朝以来,便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二皇子与国师积怨已深,他想抓温欲行的错处已经很久了,无奈温欲行始终是深入浅出,低调的不行。
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个行为不检点的事儿,他当然要借此机会使劲儿给温欲行扣几顶大帽子,以求二皇子另眼相看。
可惜,他想象中温欲行慌忙跪地,痛哭求饶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只见温欲行立在原地,别说了跪了,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坦然道:“回陛下,臣无从辩解。”
南乾帝点了点头:“那便罚奉半年吧。”
温欲行拱手:“谢主隆恩。”
言官:???
下朝后,南乾帝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在大殿之中,温欲行便无视了一众朝臣,转身飘然离去。
二皇子虞华走过那言官身边,抬起腿来照着他胸口上就是一脚,狠狠将其揣翻在地,骂道:“蠢货!”
虞衡淡淡扫了那言官一眼,对武德司总督谭仑使了个眼色,追着温欲行的身影大步向殿外走去。
“大人。”
温欲行装作没听见。
虞衡不肯罢休,快走几步拦住温欲行的去路:“你当真纳妾了?”
温欲行站住脚步,看向虞衡,语气毫无波澜:“众所周知,我刚因此事,被弹劾。”
“为何要突然纳妾?”虞衡脸色难看。
他从福伯当晚在盛京城中寻人开始,便得到了消息,但他当时被西陵探子的事绊住了脚步,待他紧赶慢赶脱身之时,人早就被抬进了国师府。
虞衡当场大发雷霆,以极其残暴的手段处理了那几个误事的探子。若不是前些时日就答应过温欲行两个月内不会私下出现在他面前,他早就找上门了。
如今好不容易趁着上朝的机会逮住了温欲行,不问清楚他寝食难安。
“太子殿下说笑了,这南乾的文武百官,谁人家里还没个妾室?”温欲行道。
“你明知我对你……”
温欲行打断虞衡:“殿下慎言。”
此时其他官员们也陆续从殿中走了出来,纷纷向虞衡见礼,又向温欲行道喜。
虞衡毕竟是太子,南乾帝不理朝政,朝中派系纷杂,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虞衡,巴不得抓住他的把柄大做文章。
众人皆知,国师游离于朝堂之外,虽不干涉朝政,也不掌实权,却兼夜行司总督,专掌诡谲之事。
近些年又为南乾帝调养身体,谁都知道这种时候皇子与温欲行明面上走得太近都并非好事,难免惹帝王猜疑。
虞衡心里不耐,面上却不显,热情地敷衍着一众朝臣。
温欲行就随心所欲地多了,他冲几位朝臣微微颔首以示谢意,然后对虞衡道:“太子殿下事务繁忙,臣先行告退。”
虞衡想留他却留不得,眼睁睁看着温欲行转身离去,憋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南乾已临年关,s市却才准备迎接十一。
温欲行回府后睡了三天三夜,被耳边一片嘈杂声吵醒。
“请大家积极一点!明年大三运动会可就与你们无关了,这可是加素拓分的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啊!”
说话的是林星川班上的班长崔晋。
大学生们课余生活丰富,常常不是这个有事儿,就是那个有事儿,组织一场班会实在是困难重重。
他费劲巴力地将人聚齐在一间空教室里,目的就是为了努力游说大家参加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
当代大学生现状,白天昏昏沉沉上课,夜里精精神神开黑,一天能坚持跑两趟图书馆就很不错了,还能坚持锻炼的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理工科多宅男,一天三顿泡面,二十四小时电脑手机不离手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别说运动会比赛了,就是起床起猛了,眼前都得一片黑。
“赵梓睿最近学了个热辣的女团舞,可以胜任我们班拉拉队队长。”赵梓睿室友刘飞道。
“你是傻x吗?你他妈才跳女团舞!”赵梓睿骂道。
“王洋去跑三千吧,每次一搞卫生跑得比狗都快。”
“那徐泽就去举重,我亲眼看见他举起过他二百斤的女朋友。”
“去你的!劳资女朋友只有172斤!”
“……”
大家你推我搡,废话说了一大堆,正经报名的一个人都没有。
温欲行低声问王聪:“什么运动会?”
王聪正在跟着大家傻乐,闻言顿时收起了笑容:“换人了?”
温欲行道:“久违?”
王聪无奈,这哥们儿这几次给林星川惹了不少麻烦,他都有点儿看不过去了。
但他也不敢拿温欲行如何,只能不情不愿地老实交代:“就是一些体育运动的比赛,比如跑步,跳远,跳高,扔铅球一类的。”
温欲行大概能明白,就像南乾也会有投壶,角力,捶丸,射箭比赛一样。
“你打算参加哪一项?”他问王聪。
王聪摇摇头:“哪一项也不参加,说是加素拓分,拿不上名次也加不了多少,还不如献次血来得快。”
“拿名次很难吗?”温欲行又问。
王聪道:“当然,全校那么多学生,每年运动会每一项运动的前几名都是被体育学院包揽的,压根儿没我们什么事儿,去就是丢人。”
他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谁报谁傻x。”
温欲行了然:“原来如此。”
王聪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他挽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温欲行高高举起了左手,朗声道:“班长,我要报名。”
王聪:完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