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压力
姚丰上了源河一中才知道，这个学校的重点班，是根据学生每学期的成绩表现不断淘汰更新的。
成绩不好就会被打回到普通班，再从普通班挑选尖子生补充进来。
在这种压力之下，每每考完试，班级里就有女生结伴抱头痛哭，搞得人心惶惶。
班级里学生们为了提高成绩，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不断压缩睡觉时间和吃饭时间，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
还有借助外力的，挤占寥寥无几的星期天，上培训班，私教课，一个小时200元的资深教师小班课供不应求。
姚丰班里有一个来自山区的孩子，名叫郭铭。他中考成绩刚够年级前100，勉强进了重点班。
可这不是他幸福的开始，已经变成了他痛苦的根源。
姚丰能够想象到他在初中一定常年第一，是家里的骄傲。考进源河一中，还是重点班，更可能在村子里都很有名。
但是，来了源河一中，成绩比他好、基础比他牢的人太多了，人家看起来毫不费力就可以超过他。
他从功课门门优，变成了没有强项。
他跟这群从小在市区长大的学生，接受的教育有差距。
当别人有钱有资源，习惯于找家教，买辅导书，请名师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门路和方法，更没有闲钱投入，只知道要苦学，要花更多时间，下更大的功夫。
看得出，他家庭条件非常不好，各方面都非常节省，从来不上二楼精品食堂吃饭，衣服算得上是相当朴素。
他也很清楚学习是他唯一的出路。
也许是方法不对，也许是亏空太多，他明明很努力，却难以在短期内缩小差距。重点班讲课节奏又快，一步跟不上，步步落后跟不上。
他用尽了时间努力学习，无论是在班级里还是在宿舍里，都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交流，被认为是怪人，没有交到任何朋友。
这导致他每每想不通，遇到困难时，却无人诉说，周围都是忙碌且冷漠的同学。
想跟家长说说心里话，家长却只会在电话里质问他，为什么之前学习那么好，现在却远远落后？是不是去城里跟着人家学坏了？是不是逃课逃学没有认真听课不好好学习？
父母还会哀求，看似好心好意实则徒增压力地告诫他，儿呀，你要好好学习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学费，怎么对得起父母的辛苦，种了一季的麦子钱大半都给你了呀，家里都舍不得花钱……
他身上有沉重的负担，压力却难以转化成动力，只能把他压得越来越累。
姚丰眼看他苦闷难过，无处排解，无人理解，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刚来李家时的自己。
姚丰幸运的是能早一步发现差距，并用足够的时间补足差距。郭铭呢，错失良机，到现如今，已经积重难返了。
姚丰猜测，他很可能会被退回到普通班。
其实退回普通班对他本人并不是一件坏事，更有利于他打牢基础，跟上学习进度。
况且他的成绩放到普通班绝对不差，普通班的氛围也许更有利于他找回自信，再一步一步重回巅峰。
但他本人能接受吗？他父母能接受吗？
姚丰很清楚，这种长期当尖子生的人，更有非比寻常的傲气，再加上他家境又差，学习好是他仅剩的自尊心了，失了这份骄傲，被打回普通班，对他来说，不亚于天塌地陷，他该怎么办？
可能从郭铭身上能看到太多自己从前的影子，学习之余，姚丰对郭铭有非同一般的关注。但也仅限于关注了，不住一个寝室，很少打交道，两人基本没有说过话。
姚丰知道郭铭需要帮助，需要疏导。但是，所有人的时间都太宝贵了，
他每天脑子里装的都是，化学练习册要做到第五章；物理下节课又要小测，还得去看看公式；语文文言文还没背会，下午就要默写；那半份英语试卷只能利用课间做了；今天上完晚自习数学还有一份试卷没做，晚上得打手电熬夜……
他自己都像自身难保的泥菩萨了，哪来的闲情逸致去关心关爱同学呢？
……
清圆的初三，每天也都很紧凑充实。
连中午的午休也只能吃完午饭在班里趴桌子上休息二十分钟，没时间在家睡觉。班级前二十名下午放学回家吃个饭，还要回学校上晚自习。
清圆名列其中。晚自习其实也并不授课，只是每天换不同的任课老师监堂，方便学生有问题及时问。
作业也明显增多，各种小考月考期中考随堂考试更是接踵而至。
这天要开家长会，主要目的是了解学生和家长的报考意向，帮助家长更好地了解学生学习情况，选择合适的学校，也动员家长为学生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黄素芹来的稍微有点晚，家长会结束后，清圆问她是不是找不到教室了。
她跟清圆半开玩笑半抱怨说：“可不是，以前教室不都在那边么，怎么你跟你哥哥初三不一个教学楼？”
“那边拆了，可能是要盖新教学楼。”清圆也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妈妈，我没跟你说清楚，我应该去接你的。”
“没关系，我路上遇到了你们班的同学，很精神很有礼貌的一个小伙子，他给我指路了。”黄素芹并没有真的计较清圆。
“同学？”清圆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们班同学的，知道名字吗？是不是李阳呀？”
“我找他问路找班级，他问我是不是李清圆的妈妈，我就知道，他肯定认识你。但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是李阳，李阳我认识的。”黄素芹回忆着说。
“那是不是代表我跟妈妈长得很像啊！”清圆很开心：“我是不是长大了也会像妈妈一样漂亮？”
“是的，会比妈妈还要漂亮！”黄素芹爱怜的摸了摸清圆的小脑袋，有故意逗她：“这会儿不想长得像爸爸啦？”
“谁要长得像他，你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丑死了！”清圆皱着眉毛鼻头，一脸嫌弃。
黄素芹被逗笑了。
……
清圆跟李阳仍然是同桌，这次开家长会，李阳的妈妈拉住清圆，让她有空多帮一帮李阳，他的英语实在有点拖后腿，这样下去很不妙。
清圆答应了。
于是，清圆开始跟李阳结成互助小组，主要交流数学和英语，互帮互助。
学习了姚丰学英语的经验，清圆建议李阳在英语上投入更多的精力，制定计划，每天读写背。还要整理错题，定期回顾。
清圆也算有经验，她给李阳讲题，没有那种云里雾里感觉这个对这种话。而是准确告诉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选它，是因为搭配时态还是语义，清圆都说的很清楚，还帮助他查漏补缺，建议他整理错题集，定期回顾。
在清圆的帮助下，李阳的英语好像渐渐入了门。
中考只剩下大半年，可能会为了缓解压力，学校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
学校操场上，零散落有纸飞机，刚开始只是个别情况，可能有一些学生闲来无事，折飞机，掷飞机到操场，导致操场的绿茵地上有星星点点的白色。
后来，可能是学校没有及时管理无声纵容了学生；可能是学生压力太大，又实在没有可以释放的渠道；有可能是参与人数众多，大家觉得法不责众……
总之，向操场投掷纸飞机的情况愈演愈烈，操场上常常落有明显是从不同方向飞来的纸飞机，飞机数量越来越多，已经演化成了群体行为。
到学校不得不在升旗仪式上警告批评，宣称要抓人的地步，投掷纸飞机许愿，已经成为了初三年级全体学生间默契的共识了。
清圆和林可薇在升旗仪式后悄悄讨论，也不知道美术老师郭靖会不会很心虚，毕竟他很有可能是学生这样做的灵感提供者呢。
学校的确言出必行，开始严加看管，甚至上课也要派老师站在操场和教学楼之间观察。这样做，的确改善了投掷纸飞机的情况，操场上降落的纸飞机数量明显较少。
但是，清圆相信，学校与纸飞机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呢，以后泉洋中学的每一届学生，都会流传这个美丽的故事，每一届初三都会出这个幺蛾子吧！
而我们这一届，是开创者！
……
姚丰发现，这两天，郭铭明显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不是姚丰太敏感，他总感觉郭铭状态很差。
姚丰偶尔分神去看他，发现他总在神游，甚至没在听课。
怎么回事？姚丰学习之余，在心里也在暗暗猜测。
这天下了晚自习，郭铭恍恍惚惚不知在磨蹭些什么，锁门的同学喊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跟着人家出教室门。
姚丰当时已经走出了教学楼，他回头看郭铭出了教室门，不下楼，却转过弯抬脚继续上楼梯。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回寝室吗？上楼干什么？姚丰有一些奇怪，电光火石之间，他有了一些猜想，转身疾步冲回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