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后悔救我了？
鹿白青把她从人群里拖了出来。
“真没出息。”
他嘀咕了一句，拎着她的后衣领，把人带回家了。
这一路上遇到了谁，说了什么话，禾竹都不记得了，只有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慢慢有了意识，脑子里那些回忆如同海水一般袭来。
她曾是东里预养在房间里的盆栽，后来经过他的点化，修炼出人形，取名东里禾竹，自此与他形影不离。
东里预教她读书写字、修习术法，她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这个男人，那时候她以为东里预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久而久之自然是产生了感情。可东里是大家族，又怎会同意他跟一个小妖在一起，于是约定好了私奔。
私奔那天禾竹独自在约定的地点等到天黑，正当她要去找东里预的时候，壶和城西边传来了乐声，路人纷纷谈论。
“听说了吗，东里家族的太子爷今儿个结婚了。”
“挺突然的，之前还传他跟一个小妖在一起了，看来是假的了。”
字字句句如同针一样扎在禾竹的心上，她心灰意冷，决意离开壶和城，却一路上被东里家仆追杀，她问原因对方也不说。但她自己心里有数，定是东里预派来的，于是对他恨之入骨。也正是这份仇恨支撑着她，让她遇见了鹿白青。
可如今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可笑。
原来，他已经死了啊……
禾竹心如刀绞，眼泪更是如决堤了一般，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沉沦于痛苦之中，任由回忆侵蚀着她的理智。
鹿白青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门走了进来。
“不就是被男人背叛了吗？换一个比他更好的就是了，哭什么哭。”鹿白青翻了个白眼，很瞧不上禾竹现在的模样，心里烦躁极了。
禾竹一听就来气了，怒道：“这能叫背叛吗？你一百多岁的年纪了，都没谈过恋爱，知道什么叫爱情吗？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了！”
“爱情？我才不稀罕这玩意。”鹿白青很不屑，“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个解释，为什么你得罪的是东里家，却不告诉我！”
谁不知道东里家是妖界第一大家族，位高权重，可鹿白青偏偏救了她，还顺手杀了几个东里家仆，这下是彻底得罪了。
“怎么，你后悔救我了？”禾竹擦干脸上的泪，瞪着他。
“是有那么一点吧。”鹿白青撑开折扇，轻轻扇了几下，“我可不情愿得罪人。”
“既然如此，我走便是了。”禾竹气呼呼，一起身就往外走。
鹿白青也没打算留她，只轻声道：“也好。”
她一听更是生气了，心想这几个月来，自己给他当营业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如此绝情，于是步伐更快了，直接离开了沽南楼。
沽南楼外依然很繁华，曾经这里只是一栋孤零零的楼，经历岁月的变迁，逐渐形成了小镇，人们称之为护楼镇。
禾竹看着人来人往的路，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她要去壶和城，她要弄清楚东里预是如何死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团火在她心底燃烧，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坚定，甚至都没有察觉周围有几双眼睛在盯着她。
出了护楼镇是一片树林，禾竹渐渐往深处走，一路上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边走边哭，等她发现自己被跟踪的时候已经晚了。
东里家的杀手早就到护楼镇了，不敢擅闯沽南楼，只能在外边等待机会，几个月过去，终于是等到了。
四名蒙面黑衣杀手将禾竹围在中间，她停止了哭泣，怔怔的看着他们。
离开了沽南楼，没有了庇护所，鹿白青也不在，这次似乎是逃不过了。
“东里预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杀我？”她擦了擦眼泪，目光打量着他们。
这几个杀手比之前那些家仆精锐多了，看样子是非杀她不可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东里少爷死了，那就更不能留着了。”为首的杀手声音阴恻恻的，“今日便取了你的狗头，回去领赏钱，哈哈！”
禾竹眯了眯眸子，对上他的目光，他忽然像魔怔了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另一个杀手大喊道：“都小心点，她会控制人心，赶紧把眼睛闭上！”
随着他话音落下，手中弯刀对准了禾竹扔过去。
她早有防备，迅速往旁边一闪，险险的躲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另一名杀手如同影子一般袭来，一掌劈在她后背。
那瞬间剧痛猛烈的袭来，柔弱的身子不堪一击，摔倒在地上，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控制人心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尤其是这样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他们的意志力比常人更坚定，这让禾竹感觉内里被掏空了一般，再加上中了一掌，整个人已经很虚弱了。
她想，今天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不过也好，这样可以去见东里预了。
意识昏昏沉沉的，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昏迷前只听见杀手说：“怎么变天了？”
方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却突然黑了下来，风越刮越猛，地上落叶灰尘都被吹了起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为首的杀手管不了太多，拿起弯刀对准禾竹的脖子，接着大喝了一声，狠狠地砍下去。
漫天风沙当中，一道金色的光穿过，砸在刀刃上。
只听“叮”的一声，杀手仿佛触电了一样，整个身子都抖了抖，双手失去力气，弯刀也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动不了了！”
“是谁，给爷出来，别躲躲藏藏的！”
但没有人回答。
金色的光包裹着禾竹的身体，缓缓浮空，升到树林上方，落入沈符弦的怀里。
他立于一片树叶之上，如同降世的神明，触不可及又神秘莫测。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时，目光里染上一层柔色。等看着地面上那几个杂碎时，又恢复了往日里古井无波的样子，他意念一动，那几个人忽然爆体而亡，只留下一滩血水的。
……
禾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都是东里预，有时是在窗下教她读书写字，有时是在院子里摘树上的果子，有时是躺在月光下的草地上聊天……
她沉浸在梦里，那些美好的事情犹如藤蔓一样缠绕着她，怎么都走不出来，直至出现了一个老婆婆的声音。
“孩子，你想知道东里预为何而死，是不是？”
这话让梦里的禾竹渐渐看清眼前的一切，原来一切都是虚幻。
原来，东里预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