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着
三菜一汤外加一大碗米饭，味道意外的不错，两人点着蜡烛吃饭。
葵莳坐在床上，盘着腿，小口喝汤，听陆鹿讲陆家别墅的故事。
“二楼的那间房间，是陆思言夫妇为即将诞生的女儿准备的。”
“我五岁的时候被他们领养，在此以前两人一直都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能是因为作孽太多，一直没能生下来，据说陆太太曾经怀过一个女孩，但是流产了，所以才选择领养孩子。”
陆思言夫妇具体干了什么，陆鹿所了解的远比报纸上写的更清楚。
他们手里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从进货商到客户，陆思言夫妇就是中间人，负责联络起客户及客户的需求。他们涉及的业务范畴没有底线，只要有需求，他们就会有回应，无视法律，无视道德伦理。
他们手中沾满了人类的鲜血，却无比渴望拥有一个鲜活的美丽的小生命，天不遂人愿，就连他们精挑细选的一个“乖巧”的孩子，也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而已。
“那个房间一直都是关着的，我也以为里面什么都没有，直到我那天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放着一个胚胎，泡在福尔马林里，就放在床头柜上。”
陆鹿的语气十分冷静，但在这样黑暗安静的环境中却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正在吃饭的葵莳一下子停下筷子，包子脸皱起，看向他：“陆鹿……”
她睡过那间屋子，虽然也只是睡了一晚上，但是她是真真切切睡过那张床的，而那个床头柜就在床边。
一想到自己曾经睡在一个泡在福尔马林胚胎旁边……
完了，有点想吐。
“没事，我去过之后他们就把胚胎收起来了。”陆鹿说。
“那也挺……”
葵莳看看面前的菜，再看看陆鹿，最终还是抵抗不了食物的诱惑拿起筷子继续吃。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葵莳深刻地理解了一句话：有的吃就不错了。
“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呀？”
他们一人两根蜡烛，最多也就四根蜡烛，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没有光这么过还是挺难受的。
“这是第一天，应该有一个月吧。”陆鹿说。
他记得当时陆思言帮他在学校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唉。”葵莳深沉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那个主神，如果把人放进一个空间，要怎么样才能出去？“陆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原本这些菜就是曾经吃过的，他没什么胃口，也尝不出好坏。
重新来到这个空间似乎对他有一些影响，比如容易陷入当时的情绪，做一些曾经做过的事情。
“唔，好像是要完成既定的任务才会出去，”葵莳说，“比如我现在被派到这里，只要找到小主神就能回去了。”
“哦？”陆鹿挑挑眉，“万一你找到了还回不了呢？”
“不可能哒，主神说的话一定会实现的。”
“是吗？你还记得那时候他说了什么？”
“大概就是找到主神就会放我回去之类的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陆鹿默然。
根据从她口中得到关于这个主神的信息，陆鹿怀疑智障主神应该是在这句话上下了套，而且小废物还傻乎乎地往里钻。
吃完饭，葵莳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忽然觉得浑身疲惫，于是顺便侧躺到床头，吃饱喝足后慢悠悠地嘀咕：“其实陆思言对你还挺好的吧，这里除了黑设备都挺齐全的，而且还送饭呢。”
她被主神送到冰森的时候可是半天水米未进，而冰森那个地方度日如年，从那之后葵莳就留下了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
“嗯，还行吧。”
陆鹿能从她装作漫不经心实际上小心翼翼的语气中发现试图弥补他与养父母之间关系的意味在，他也假装领了情。
只是葵莳忘了，这是五年前，那时候他十二岁，心智未成熟的时候在黑屋关了长达一个月时间，唯一见到光亮的机会只有送饭的时候，仿佛那束光亮才是唯一的希望。一开始的确是可以忍受的，后来他的心理的确出了一点问题，但也只是一点自残倾向，等他意识到后慢慢自我治愈也就好了。
他能理解陆思言这样做的良苦用心，希望能在还可以修改的时候把自己装饰成孩子心目中拯救者的光明形象。
可惜陆鹿比他想象中要叛逆自我一些，他根本没把他当作尊敬的父亲或者自己的监护人，陆思言不过是他为了生存而依附虚以委蛇的一个对象而已，他才不会对这种人产生什么情感。
一个人过三十天跟两个人过三十天还是有区别的。
之前只有他一个人，没什么人交流，现在多了一个可“蹂‘躏”的对象，陆鹿已经很满足了。
葵莳倒是有点快被憋出心理障碍了。
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每天都昏昏沉沉的，连吃饭都打不起劲。
没办法，陆鹿只能掏出了平板。
葵莳立马就活过来了。
但是平板也会有电耗尽的时候，于是陆鹿拿着他们背包的工具，挖开了墙，找到了电线。
他们这间房没有电源，但不代表整个地下室都没有电，所以墙上还是会有电线的，于是一觉醒来，葵莳神奇地发现，平板能充电了。
她对陆鹿的崇敬之情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这叫什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
俩人继续咸鱼生活。
中间有一次，十二点午饭的时候，来送饭的人忽然停留了一会儿。
传来一个温柔略微嘶哑的女声：“陆鹿，你父亲今天心情不错，我跟他说了，如果你愿意道个歉，承诺再也不违背他，他就会原谅你。”
葵莳紧张地捂紧嘴巴害怕自己被发现，大眼睛眨啊眨，看向陆鹿。
徐应阳花了三个小时找到了车，然后又开车到了忍冬城，庆幸的是他在军队之前到达了父母所居住的小区。
车停在楼下，徐应阳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冒汗，他忍不住松开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磨得手心发烫。
脑中不断回想起五年前的画面。
穿着军装的人整齐入城，民众们忍不住探头出来看，雨后春笋般朝着军队的方向，直到，那个穿着指挥官服饰的男人开了第一枪。
一个正在过马路的小孩后颈中枪，创口很小，但是熟悉枪的徐应阳知道，其实他脖子后的骨头都碎了，弹片划破了动脉，鲜红的属于人类的血从那口子汩汩往外流，很快就在沥青路上铺开了一张红色的毯子。
丝丝血腥味入鼻，徐应阳下意识觉得反胃，但是头盔将他脑袋捂的严严实实，肌肉记忆又告诉他不能吐在防毒面具里。
直到一道尖叫声划破寂静的空气。
“杀人了——！”
“他们杀人了！”
“军队不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难以置信，愤怒不满，无奈哀叹，随着一扇扇窗被关上，整条街道又重归寂静。
“这不是徐家那小子吗？怎么到家门了还不进去啊？”
一个老太太拎着菜站在他车前，大声问道。
徐应阳这才回过神来，确实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枪。
这次任务过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接受心理治疗，其实并不只是有他，还有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士兵们。大家是抱着杀丧尸的壮志来的，命令确是让他们朝同类开枪。
在之后的任务中，徐应阳甚至会无法抑制地继续朝人类开枪，那一瞬间，他会有一种成为丧尸的报复感。
他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随后下车，朝老太太自然地打了招呼，还替人开了门让老人家先进去，自己才带着大包小包进门。
小区老旧，连门禁都没有，是个六层的楼梯房，徐应阳刚踏进一步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眼手表。
八点十五分。
军队到达的时间是九点。
脑中警铃大响，徐应阳一步跨做两步，几秒钟就到了三楼，伸手就开始拍门。
“爸！妈！小西！快开门！！”
他原本就是大嗓门，这会儿没能控制情绪，声音大的整栋楼都能听见。
过了会儿，才有人抱怨着开门：“谁啊一大早上的……”
男人在看清面前的人时一下子愣住，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错愕。
“小阳？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军队里吗……”
徐应阳大步进了门，“爸，路上说话，妈和小西在家吗？”
他慌慌张张的，弄得徐爸都跟着慌了起来。
“小西还在睡觉呢。”
“谁啊？”徐母听见声音从厨房钻了出来，看见许久未见的儿子也是一愣。
仅用了两分钟，徐应阳就把还在赖床的徐应西拽了起来，然后准确无误地拉开抽屉找到了一家人的重要证件和现金及银行卡。
“儿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就跟爸妈说，没必要……”徐爸跟在徐应阳身后手足无措，拦是拦不住的，徐应阳不是当初那个小屁孩了，孩子胳膊比他大腿都粗，皮带抽断了估计都没什么用。
徐应阳一股脑儿把东西塞到徐父手里，“爸，把这些东西带好，带一点必须的食物和水，跟我下楼。”
“这是干什么呀！”徐母眉间的褶皱都能夹死蚊子了，愁的不行。
“哥，我快困死了……”
徐应阳目的明确，五分钟后，还在抱怨的徐应西被摁在了副驾驶扣上安全带，徐父徐母被请进后座，后备箱塞满了食物，甚至冰箱里的半只羊都被安排了进去。
车子发动，宛如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