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噩梦
到了下午，仙门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被通知到的但是路程远的，也赶来了。魔族群众继续坐在马路牙子上看仙门弟子白衣飘飘收拾东西。
人一多，讨论也多了起来。云璎就休息了半天，又起来要去看孟离的伤势。
去孟离屋子的时候，就听两名弟子在说彩玉宗的事情。也有人问了关雎一些话，关雎该答的也都答了。至于最终的审判，关雎的去留，还是要等孟施衡他们从彩玉宗回来再定夺。
彩玉宗的事情也渐渐传开，但是都有些含糊不清。
事情真正的真相还没有公布，众人便将听到的和自己所知的东西杂糅在一起谈。
云璎听到的恰好就是这么一则茶余饭后的交流。
是关于纪宗主的神经病性格如何养成的。
云璎听得一脸黑线，原来纪宗主的神经病这么有名吗？
接着，又谈到月池。
纪宗主和月长老俩人年纪相仿，旧时，这两人还没有当上宗主和长老的时候，是很要好的同窗。
纪栾的爹生了很多儿子，他从来不偏爱哪一个，就看着他们互相竞争，最后留下的肯定是最强的。彩玉宗的宗主只需要最强的接班人，这个规则虽然从未言明，但是从纪栾他们一出生，就知道自己要争夺，直到坐稳宗主的位置。月池或许能够理解一点，毕竟当初，他是纪栾很好的同窗，最好的左膀右臂。
云璎听着那些传言，推开孟离的屋门。她除灵之后，就变了一些，或许她自己也没察觉得到。
孟离躺在床上，云璎本来怕吵醒他，却不想他似乎在做噩梦。云璎一惊，走近去看他的情况，却不想，孟离在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
云璎俯身去听，想要弄清楚状况。
只听孟平卿三个大字如魔音灌耳，连续不断。
“……”
他跟孟平卿到底是什么情况？
断、袖、吗？
云璎决定搞清楚。
……
孟离的一生都过得没有安全感。
上一辈子去万魔村前，孟离去过云璎所在的偕隐轩。
他没有进去，一个人站在屋外，扣了扣门窗，道：“我陪师兄去万魔村除魔，大约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在家里好好吃饭，不必拘束。”
夏天炎热烦躁，鸣蝉在树上聒噪地叫着。阳光投过树影，斑驳地照在小格窗上。里面的人没有动静，孟离收了手，低声让别人把绿豆粥纳凉送进去。
等门扉吱吖而开，里面传来小声的劝慰声，却久久没有摔东西的声音，他才安静离开。
孟平卿催促得紧，他去取了剑，收拾了一点行囊进乾坤戒，就此离开揽月台。
一路并无什么不妥，就是进万魔村的时候，出了一点岔子。当时，队伍是这样的，孟平卿领队，孟离作为他的搭档，负责殿后，一直跟在队伍的末端。也是一样地遇见关雎，一样地和尸魔狭路相逢。只是，当时他们和尸魔缠斗了许久，从许多线索推理出来了关雎身份，孟平卿追上去想要寻求合作，而辛陟在队伍的中间，在混战中追人的时候，走向了另一条道，这也导致了后面的人——他和金平乐全都被辛陟带跑了。
金平乐就是那个时候死的。
尸魔极难对付，辛陟从千秋岭出关后，实力飙升，然而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对付尸魔的主力一直是他和孟平卿。尸魔可以忽略他们的大部分攻击，但是尸魔的每一次攻击，他们都不能忽视，甚至得严阵以待。因为这种无时无刻跟尸魔保持距离，一人独斗的时候，总显得很吃力。
“孟二，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辛陟那有着异域风情的脸在灯火下半明半灭，“金师弟明明是除魔而死。”
金平乐的胸膛被尸魔破了一个大洞，的确没了一些证据，但是他看见辛陟的剑尖还滴着血。尸魔身上是不会有鲜血的，那剑身上的血只有贯穿一个人才能做到。
他看见的正是这最后没有被清理的一幕。
辛陟杀人这么镇定，肯定不是第一次作案了。辛陟保留了大部分的实力，而他在和尸魔厮杀中，已经力竭。胜负立判。
他面临的只有一个命运——被杀。
他当时冷笑了一声，道：“和你同行，死了两个人，你以为你会洗脱嫌疑吗？”
“可是谁又有证据证明你们死前跟我在一起呢？”辛陟反唇相讥，灵力灌入翠微剑，翠微的剑光照亮了石壁。
孟离讽笑道：“亏你做得出来。”
“无毒不丈夫呀，孟二。”辛陟哈哈一笑，丝毫不以此为耻，“万魔村一行，死的人越多，说明问题越严重，而在最后论功，也少几个人分羹，何乐而不为？”说着，他提剑攻了上来。
孟离早做好防备，一边抬手平削，格开他一剑，一边道：“我若是出事，孟平卿不会善罢甘休的。”
辛陟不以为意道：“就凭孟平卿那个脑子，能成什么事？况且，你太看得起感情这种事情了吧，依我看，你死了他抱头痛哭几天觉得天都塌了，但是时间一长，他能不能记得你都说不准。至于，他会不会善罢甘休……”辛陟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又道：“得亏老天给了他一点修行天赋，不然这仙门百家，还会有他孟平卿的位置？”
在强者为尊的仙门百家，辛陟又是天之骄子，目下无尘。孟平卿依靠百净宗，势头最盛。他偏偏也看不起，孟平卿妇人之仁，此刻有百净宗扶持，还能有些威望，但是未来，孟平卿需要自己挑大梁的时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他虽是无心之语，但是不知道哪一句触动了孟离的心弦。辛陟察觉到他剑招一滞，便明白自己说中了一些，仙门百家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为什么孟离和孟平卿关系那么好，孟离却在仙门大会上捅了孟平卿一剑，之后孟平卿还对孟离百般顺从。
两人对了不下百招，辛陟忽然道：“不过——你和孟平卿之间的秘密我倒是很好奇。你要是能告诉我，我让你死得好看一些。”
和辛陟的剑风不一样，孟离手中的剑势渐渐弱了下去。他明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是，他手中的剑招与辛陟的招式几经纠缠，便知道落下了圈套。
辛陟的剑招中刚中带柔，每一招凌厉的剑意背后，都仿佛还有一道剑意，十分柔曼，在与他对招的时候，缠着他，让他退无可退。
辛陟依旧优哉游哉地说风凉话：“百净宗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孟平卿年纪轻轻没了爹娘，你呢其实也是一个孤儿，一个养子，居然能掀出这么大的风浪。”说到“养子”二字的时候，辛陟十分不屑，他那一双充满异域风情的眼睛里倒映着的孟离，仿佛是最卑贱的东西。
孟离目眦欲裂，上一世的他还是那么地青涩，虽然已经当了新郎，但是一点都不成熟。许许多多的词汇，如“养子”、“孤儿”、话里话外的“你不配”都在刺痛着他的神经。血色一点点滴进孟离漆黑的眼瞳里，像是一条尖锐的针，卡在他的眼底。
他几乎失控地咆哮：“闭嘴！闭嘴！闭嘴！”
辛陟在不管不顾地大笑，尤其是看见他陷入这种失控的时候，他的神经似乎都被愉悦了。他大笑着道：“孟离，你还真是有意思。不说？不说是吗？没事哈哈哈哈哈，等你死了我可以去问孟平卿。”
“我会去安慰他，让他忘了你，哈哈哈，孟平卿那个傻子，肯定会吐露点东西出来。”
许是在梦里，孟离那一种愤怒，还有藏在心底地不安放大了。多年以后，他对跟孟平卿和百净宗的种种都可以付之一笑了。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切黑色的情绪都向他涌来。
终于，他摆脱了辛陟的剑招，一个人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辛陟在后面追，他上辈子最狼狈、最孤助无援的那一刻，就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他一路沿着，身后传来震颤声，他的视线有一些模糊，不知道出路到底在哪里。孟平卿又在哪里？
他那个时候那么信任孟平卿，可是孟平卿在哪里？孟平卿说他可以为了保护他去死，但是他现在在哪里？
他不想死，他想要回家。
求求了，救命，谁来救救他？
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回家，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她怎么办？
就在他百般哀求的时候，眼前黑暗的洞窟扭曲了一下，他其实不太看得清前路了，石窟地下十分复杂，为了避免辛陟的追击，他掩盖了自己所有的踪迹。
突然，有一个冰冷的声音问他：“你想要得到力量吗？”
一只十分苍白的枯手从黑暗里浮现出来，捏住了他的下巴。豆大的泪水从孟离的双眼落下来，止都止不住。
孟离嗫嚅着，理智告诉他不要，但是他说，他要！
万劫不复。
孟离豁然睁眼，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
“等了一天了，老子的屋顶怎么赔，你们还不给个说法过不去吧！”
“不是吧，真有点忙诸位，明天再说吧。”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