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巴掌
尸魔的振聋发聩的咆哮瞬间止息。
就像是狂风大浪中，所有人的面皮子被风浪吹得变形了，此刻风浪瞬间止息，脸上还没有恢复原本的模样。
众人喘息中还带着一点不适应。
云璎离尸魔最近，这尸魔倒下那一刹那还有些意识，似乎还想向云璎的脚踝抓来。云璎一脚踢开了他，下一刻立刻爬起身，要去看看孟离的伤势。
她刚起身要去看孟离，却不想孟离还有一丝清醒，也在死死地盯着她，二人视线交错，云璎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孟离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如果不是他乖戾的恶名远扬，他其实比孟平卿在众仙子那里还要受欢迎一点。
他的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三分春色，比春水还要叫人心动。
然而，此刻，他的那一双桃花眼里蓄满了血意。
说不清他眼底蕴含的情绪，说是恨意吧，差了点，说是难过吧，又好像有点兴奋。如果他现在不是受了伤，一点都不能动，云璎觉得下一瞬他就能像野兽一样扑来，像野兽一样撕了她。
云璎本来纯粹是关心，却不想孟离的眼神叫人如此害怕。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这是救了我又后悔了，还是尸毒发作太快？
云璎不及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面子要做足，再加之，她是真心感谢他的。她不希望他有事。更何况……虽然揽月台那一夜是一个误会，但是一想他受伤的根源有她的原因，她良心难安。
云璎手里还有一些丹药，虽然对尸毒没什么用，但是好歹还能给孟离缓一缓，云璎攥紧了手指，选择再一次靠近他。
这时，忽然一声轰隆巨响，天地震颤，这石室仿佛下一瞬便要倒塌。云璎方才太过紧张，其实四肢也有些软绵绵的。她一个站不稳，整个人又摔了下去，脸上瞬间一片苍白。
孟离捂着心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手指因为疼痛而痉挛，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喃喃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始终说不出。
孟离力竭，重重坠地。
乱石堆里，石窟顶上有一小块碎石砸到了孟离的脸上，他毫无反应。微暗的灯光下，他的那一张脸苍白如纸，嘴角挂着殷红的鲜血，十分安静。
云璎心中一紧，想要努力地爬到他的身边，然而，她真的力竭了，这个石室也像是要崩塌了一样，她心里绝望得要死，感觉下一刻死亡就到来了。
须臾，室内渐渐平静下来，一道明光从另一边透了过来，随即传来了几声咳嗽声，“阿离？”
是孟平卿的声音。
他终于来了。
云璎松了一口气。
方才的动静也是孟平卿他们弄出来的。这边石窟因为意外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孟平卿他们进不来。许是听见了他们打斗的动静，才找了一块地方破了进来。
若是力道控制得不好，整个这一段的石窟都有倒塌的风险。此刻也不好说他们太莽撞了，人来了就好。
孟平卿看清了石室内的局势，他温润的眉眼瞬间变得惊慌失措。
云璎也跟着咳了几声，看见孟平卿时，喃喃道：“大师兄……”
孟平卿却并未看她，直到孟离身边，为他把脉。
关雎也从除魔和天崩的动静中缓过神来，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乾坤戒里取出红绳和铜板，去束住那一只尸魔。
关雎一边束住尸魔，一边不满对那一群人，道：“你们怎么才来？”
孟平卿关心孟离的伤势，两耳不闻外事。辛陟双手被缚住，选择了袖手旁观。云珏看了一眼整个石窟，便去了金平乐那边，温声问金平乐：“金师弟，你感觉怎么样了？”
金平乐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勉强笑了一下，道：“谢云师姐关心，我还好。”
云双站在原地，环视四周，快速确认了这里发生了什么。她站云璎身边，眼睛看着关雎捆住的手法，忽然问道：“师妹，这魔头是你们擒住的？”
云双这么一问，云璎倒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觉得此刻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她含糊了一声，没有答。
云双却“呵”了一声，道：“倒是好运气。”
云璎没在意，不远处的关雎发现没人关心倒地的云璎，目光也停留在这。云双这么一说，彻底让关雎注意到了她。
“这好运气给你你要不要啊？”关雎捆好尸魔，前来扶起云璎。
云双眸色微冷，看着云璎，又看向关雎，轻飘飘道：“我倒是希望有。”
“……”关雎这一瞬想打人。
她也算是明白了，这群人虽然是一个队伍的，但是根本不同心。同门相残、同门相妒、同门不和……短短一两个时辰，关雎竟然已经看遍了。她告诉自己见怪不怪、见怪不怪，忽视云双，问云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云璎勉强笑了一下，道：“我还好。”
这时，云双的话又飘到了关雎耳边：“你们还真是运气好，功劳这下子全是你们的了。”
这一句云双并未大声说，她其实也并不是有心说给云璎她们听的。然而，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被又关雎听见了。
“你有病吧？”
关雎这一喊，石窟里除了孟平卿和孟离，其他人的视线全都焦灼到了她们仨身上。
云双也没想到自己声音大了些，被关雎听到了。她这次来除魔也想着捞些功劳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平。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甘示弱，道：“怎么了，还不让人有别的想法了么？我说给你听了么，你张耳朵就来！”
其他人并未说话，空气中流动着令人不安的暗流。
关雎要不是之前除魔费了大力气，此刻已经想要撸袖子干架了。
云璎习以为然，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关雎的手，对她摇摇头，示意别吵了，让她带着她去看看孟离如何了。关雎也是要去看孟离伤势的，抛下了一句，“你什么玩意儿。”扭头搀着云璎去看孟离了。
云双也不低头，哼了一声，站在原地站了一会，也跟了上去。
孟离受了重伤，孟平卿扣着孟离的手腕给他输送灵力，指望他腹部的伤口能够愈合。但是，中了尸毒的伤口终究是与别的伤口不一样，不管孟平卿输送多少灵力，那里的伤口都会重新裂开。
关雎道：“你这样是没有用的。”
孟平卿闻言，转过头来看关雎，他原本面目温润，然而此刻死死咬着嘴唇，一双眼通红狰狞得有些恐怖。
关雎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了，但对孟平卿也不算了解，不知道此时此刻，孟平卿这样表情，看得所有人都害怕。
“一群牛鬼蛇神。”关雎耸了耸肩，道：“你治不好他的，识相点就给我滚开。”说着，便弯下腰推开了孟平卿。
孟平卿根本不让想让关雎碰孟离，云璎看不下去了，道：“大师兄，你还是让关师妹看看吧，她有秘术，先前月长老的伤也是她缓解的。”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孟平卿就将视线转向了她，似乎有些责备的意思。
云璎心底陡然生了不好的预感，确定系统没有给他发什么好感值下降的消息，她才镇定下来。
这时，云双忽然道：“虽说除了魔不错，但是怎地只有孟二师兄一人受伤？该不会全都是孟二师兄一人出的力吧？还是……孟二师兄和师妹感情这么好，是为了师妹？”
“……”除魔之后，云璎觉得有些疲倦，她什么都不想吵。此刻，听云双的话，她觉得这把子真的得为自己辩解几句了，但是，她刚要反驳，脑子里却闪过孟离推开她的那一刹那，血光满室的场面。
如果说是被救了的话，这一点似乎也无法反驳。
想到这，云璎的心又是一沉。
云双看她身子一僵，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这给了她极大的快感。
一边冷眼看着孟离的伤口又裂开，一边报复关雎方才骂她的话，云双继续道：“说起来，师妹以前在云髻宗就喜欢逞强，这可是千年一出的尸魔，多少人挤破头脑能立功呢，也不怪师妹……”
云璎听着云双的话，脑子里有些混沌。
她原本不会听云双这些话，对抗尸魔用了她太多的灵力，她有些恍惚，昔日身重傀儡术被扔进大红花轿，外面抬轿贺喜的人鬼影一般在她眼前晃晃荡荡，云双牙尖嘴利充满嘲笑的嘴脸，和此时此刻意外地重叠了。
云双说全是她的错。
全是她的错。
但是真的是她在逞能才导致那样？
她不也是为了救孟离吗？
云璎忽然觉得烦死了，烦透了。云双总是这样，为什么别人受了伤，她还要来揭她的伤疤，就像之前她被云金兰逼嫁给孟离的时候，她也是在嘲笑她，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来告诉她，——孟离是个病秧子，孟离品性不好，嫁过去就是死就是有福啦。
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死一边去？
突然，压抑的室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云双的脸被扇得侧到一边，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疯了？你敢打我？”
云璎也是一呆，她虽然不爽，但是也没想到要动手。刚刚，仿佛就是自己的手有了意识一样。然而，事已至此，云璎也不可能跟她解释什么，便收了手，垂眸淡淡道：“师姐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