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阴缘小镇（5）
醒目的金色大吉落入眼帘，再差一点就要抽出来了，言少清却是指尖微顿，向下用力，直接给按了回去。
之后又如法炮制，接连拔出了好几根。
但每次刚刚露出签上所写的文字，就被再次推回签筒中。
直播间观众的心在嗓子眼反复游移，都要被折磨疯了：
‘老婆啊啊啊，你为什么要一直抽抽拔拔，再这样下去，都要忍不住了！’
‘楼上的色批闭嘴，不要借机内涵我老婆！’
‘我好像看明白了，每种签顶部的花纹是不一样的。规则限定每人只能摇出一支签，但又没说不能偷看。记住想要的签对应的花纹，摇的时候就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纯靠运气。’
‘原来是这样，我老婆不是笨蛋美人啊，这波稳了！’
‘稳了！快把我的高香点上！’
言少清摇晃的时候就注意到签牌顶部花纹的细微差异，其中仅有两支签完全没有重样，很可能是大吉或大凶。
随便抽出来一支，果真是大吉。
签是个好签，却不是他想要的那一支。
言少清所需的是另一个极端——大凶。
既然大凶，想来这鬼必定很凶，应该不会再出差错。
只要摇的时候力道控制得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把每种花纹的签全都看了一遍，言少清再次双手握起签筒，看似随意地轻轻摇晃了起来。
一支签很快随着惯性冒出头角，“啪嗒”一声落在了深灰的水泥地板上。
正面朝上，底端两枚深红色的的血字异常乍眼——大凶。
红色的染料似乎还没有完全干透，往下坠出了流淌的痕迹。
言少清双眸微垂，凝视着地上的签，面上不露声色，却在心中暗喜。
成了！
原本还在点鞭炮提前庆祝的直播间却陷入了死寂：
‘……’
‘这不还是大凶吗？！我tm直接吞香吐血三升！’
‘我要当寡夫了……’
‘寡夫+1……’
‘……’
像是为了呼应直播间苍凉的弹幕，供桌上的两根火烛猛烈颤动起来，忽地一下被浓重如墨的纯黑颜色淹没，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言少清像是丝毫没有被周遭深不见底的黑暗影响，举止自然地蹲下身，微微抬起手臂，手指前伸，正打算凭借着记忆中的位置将地上的签牌捡起来，身体却像是突然被无形的锁链禁锢了一般，很难再移动分毫，只能维持着一个略显窘迫的半蹲姿势。
视线被黑暗遮盖，什么也看不见，听觉却被放大了数倍。
从前方月老像所在的地方蓦然发出游蛇爬行一般窸窸窣窣的声响，刮擦着地面，以极快的速度渐行渐近。
一个呼吸间便已到了身前。
某种细长柔韧的东西缓缓缠上脚裸，沿着小腿一路上盘到腰间，再到肩头，最后丝丝绕绕地牵在了白皙脆弱的颈项上。
像是放缓了些速度，但仍以不轻不重的力道继续盘旋缠绕着。
贴在肌肤上的触感冰凉又细腻，还能感觉到光滑表皮下轻微的跳动，像是活物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那东西似乎并不满足于仅仅绕在颈间，很快又有了继续向上的趋势。
冷滑的线条如触笔一般，描绘着颈项弯曲的弧度，顺着下颚慢慢上移，轻轻贴在了温润的唇边。
双唇因为紧抿而微微泛白。
线条圆润的尖端在浅红色的唇面摩挲着，试探着，动作轻微又柔软，给人一种温柔抚摸的错觉。
微痒微麻的异样触感让言少清有了种其不祥的预感。
那东西更是得寸进尺，已经逐渐贴近了紧抿的唇缝，似乎是想寻个敞开的空隙，悄然钻到他的嘴里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
言少清瞳孔微缩，全力往前伸了下手指，指尖距离地上边缘锋利的签牌只有一寸之遥，正欲捡起，刺骨的寒意和沉甸的重量却在此时一并袭来，不容忽视地压在肩上。
粘稠而腥腻的血雾顷刻间凭空腾起，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连周身漆黑的颜色都被冲散，眼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猩红。
言少清不由深吸一口气，铁锈的腥味随之涌入肺腔。
缠满全身的线状物似乎也因为突然的变故紧绷了一下，随之停止了滑行的动作。
“没听见他说爱我吗？还不滚开！”
冰冷的声音带着血气贴近耳边吹来，那话却不似对他说的。
话音响起的同时，地面上也发出了木片轻微颤动的声响。
一阵强风袭来，木片顶部锋利的尖端在下一刻贴到了颈上。
“刺啦——”
像是肌肉被撕裂的声音，由上往下响成一片，令人毛孔收紧，牙齿发酸。
缠绕在身上的东西顿时松了开来，纷纷垂落在地上。
“呵~”
耳后又是那种令人讨厌的戏谑笑声。
言笑之间，似乎有某种更为冰冷的东西坠上了他的耳垂，还带着湿冷的触感。
“作弊可不是好孩子。”
轻缓的语气含着笑音，顺着耳骨直接传进来。
更为浓郁的血色雾气沿着敞开的领口滑入，冰冰凉凉，点点触触，在心口前描摹起了齿印曾经落下的形状。
“既然你这么爱我……”轻挑的尾调扬起，声音却被刻意压低，宛若亲吻在耳膜上，“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啪嗒！”
伴随着清脆的木片落地声，眼前的血色与黑暗一瞬间散尽。
直播间黑屏时间太长，观众们还以为主播凉了已经停播，各个捶胸顿足，鬼哭狼嚎，没想到屏幕突然间又亮了。
‘小三们，刚才是什么情况，直播间故障吗？’
‘去你的小三，我才是正攻好不好？’
‘啊，你们看地上的签！’
运签还躺在原来的地方，与青年伸出的手指仅有一寸之隔，牌面上鲜红刺目的“大凶”竟摇身一变，成了金晃晃的两个字——大吉。
因为签牌出乎意料的变化，直播间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
‘最近看美人用眼过度，我幻视的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我只见过恶鬼使坏暗中把吉换成凶，凶换成吉还是头一回见，活见久。’
‘恶鬼能有什么好心思，一定是想害我老婆，这样反而更恐怖了好吗！’
言少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签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摇出大凶，还以为怎么都能送出去，没想到引来两只不正经的bt鬼不说，其中一只重度bt甚至还自作主张，直接把他的签给换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无奈地将地上的大吉签捡起来。
此刻借着烛火的暖光，才看清散落在身体周围的东西，不过是普通的红色细线。
眼眸微抬，朝着前方的月老像看去，雕像脖颈上挂着的那捧红线，明显少了许多。
言少清收好签，又拿出手机，选个好角度对着正襟端坐的月老像拍了一下。
自到达庙前，旅游手册圆形广场的后一页就能翻开了，显示的景点正是月老庙。
庙中仅有一处拍照点：月老像。
要求拍照符合度达到50以上，而且专门写明了必须要在抽签后才能拍照。
这回放的样图依然是黑白照片，画面较为清晰，但奇怪的是拍摄的角度却是180度倒立的。签筒摆放于供桌中间，里面的签紧紧密密地卡着，只有一根像是因为重力的作用滑落出了大半截，从缝隙间隐约可见其上写的文字：大吉。
这大概是想提示玩家倒着来拍。
手机中的照片很快生成，下端显示着自动检测的结果，符合度仅有最低的50。
就算倒着来拍，也是同样的结果。
看来符合度不仅与角度有关，也与签牌有关，要达到100符合度，应该只能抽中大凶才行。
言少清就是个炮灰npc，本来也没必要追求符合度，只是顺便打发时间而已。
既然已经被那只好事鬼搅合，只能就此离开。
徐建升排在队列较后面，见言少清进去了挺久，出来时面色似乎不太好，有些担心地问道：“抽的什么签？”
言少清眉头轻蹙，像是有点失望般，无精打采地道，“反正不是我想要的。”
虽然没直说，但听到的玩家心下了然，这签必定是不好了。
毕竟是非酋的炮灰npc，抽到的签不好也属正常。
但看美人一脸忧郁犯愁的样子，周遭的玩家都忍不住一阵揪心。
在言少清出来的同时，排在他后面的另一个新手玩家也进了月老庙。
这人呆得时间比他还久，过了将近五分钟，却依然没有出来的迹象。
场上的玩家都觉得人肯定凉了，深红的木门却被猛然撞开，撕心裂肺的惨叫随之传了出来，凄厉之声不绝于耳。
那人双目涣散，神情惊恐，印有大凶的签牌尖端深深刺穿了右手掌心，血肉外翻，鲜血横流。
除此之外，浑身还遍布着被钢丝线一样的东西勒出来的圈圈血痕，最严重的地方甚至连皮肉都被刮了去，深可见骨。
身上的衣服几乎被血浸透，看起来惨不忍睹。
那人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扑下门前的两级台阶时直接摔在了地上，连掌心中握着的手机都因为惯性飞了出来，掉在人群的中间。
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上面有刚刚拍完的照片。
原本慈眉善目端坐的月老，却俨然变成了另一番恐怖的景象。
红色的姻缘线紧紧缠绕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悬吊在半空中。
男人双目暴突，充血的眼珠里写满了憎恨，紫黑色的嘴角却被人用血液描绘，诡异地向上勾起。
两臂高抬，双手用力抓向颈间的红绳，似乎是想将绳子解开，五指却被锋利的细绳割开皮肉，露出其下的白骨。
男人腰部以下被利器齐齐斩断，以一个盘坐的姿势，摆放在下面的台子上。
两截身体已经分开了一米的距离，垂落的脏器之间却有一截红色的粘膜状粗线将上下相连，看起来格外诡异。
最为惊悚的是，照片中男尸的脸与那名玩家的脸简直一模一样。
有些心里素质不太好的新人玩家，直接当场吐了出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是按捺不住了：
‘细红绳这鬼不是没什么攻击性吗？更多的是喜欢恶作剧吓唬人，抽到大凶后以这副惨样出来的玩家，我还是第一回见？’
‘而且折磨人的时间还挺久，是有多大的怨气，受什么刺激了吗？’
‘惨是惨了点，那不也没死吗？所以大凶其实只是个唬人不要命的纸老虎？’
‘不，喜欢杀人的其实是另一只鬼，不过也看心情，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让那玩家侥幸活了下来。’
‘一时侥幸，没用的，因为大凶之签很快会引来必死的第三只鬼。’
言少清被鬼强行换了签，反而更加激起了对大凶签的好奇。
他饶有兴趣地朝着瘫倒在地的新人玩家看了过去。
虽然与大凶签失之交臂，但还有另一条路子——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