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阴缘小镇（3）
小镇中心，圆形广场上。
97名挂着身份卡的年轻男女已经陆续聚集在了南1门的附近。
所谓的带团导游此时正守在入口位置，双臂交叉于胸前，右手中拿着面醒目的导游旗。
旗杆颜色森白，质地坚硬，比一般的导游旗要粗一些，每隔一截都有块不规则的突起，像是用一根根细长的指骨拼接起来的。
旗面鲜红如血，尖锐的倒三角形垂直下落，似乎是被表面过重的红色染料坠拉着，仿佛要从尖端滴落涌出。
虽然这个npc外貌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棱角分明的五官甚至算得上英俊，但如同雕塑一般始终未变的冷漠神情和浑身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都表明了对方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
玩家们下意识地与其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但又不敢离得太远。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着慌乱无措的恐惧神色，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神情较为漠然，像是早已适应了这种超乎常识的状况。
其中一名玩家脱离于人群之外，神情最为冷静，眉毛细长，鼻梁高挺，玩世不恭的脸上带着几分风流的邪性，却闷闷不乐地甩弄着一把银色的瑞士折叠刀。
锋利的刀刃开开合合，“啪嗒”作响，银光在指间飞速闪烁，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阴沉气息。
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无聊。
赵君苍是除导游外第一个到的，只花了几分钟时间，之后便一直蹲坐在入口附近，视线余光百无聊赖地扫过每一个走进来的玩家。
都是些平庸又胆怯的废物罢了，可想而知这会是一场多么无趣的游戏。
作为一名c级玩家，他很不幸地被抽进了老带新的e级游戏里，几乎没有什么积分道具可图。
通关时存活的新手玩家多倒是可以获得些积分奖励，但还不及他参加一场c级游戏的十分之一。
在物质利益与精神乐趣的双重缺失之下，赵君苍只觉兴味索然，连一点游戏的欲望都没有。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集合截止只剩下不到10秒，还有3人未来。
这3人如此简单的开局竟折在了外面，想来也是不值得关注一眼的无聊笨蛋罢了。
广播开始了最后3秒的倒计时。
在“0”落下的瞬间，一个细高的身影也从入口狂冲了进来，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迟到了。”
导游走到那人身前，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声音也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台冰冷的机器一般毫无感情地陈述着眼前的事实。
“游客李北木，退团。”
“等等，这不公平！”仍瘫软在地上的玩家见那挺直如木的身影步步逼近，面色惊恐无比地喊道，“我的初始位置在最北……啊！”
话还没说完，导游旗上的红色三角布料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旗杆上滑落，如游蛇般飞来，将吓得已经动弹不得的新人玩家层层缠绕，用力收紧。
骨骼被折断，血肉被挤压，令人不寒而栗的怪异声响很快将越来越弱的惨叫压了下去。
过剩的红色液体从旗帜表面渗出，如同在半空中翻涌的水袋，却又很快被吸了回去。
不过数秒时间，红色的布料就收缩成了原先大小，边缘翻转，自行缠绕回了白色的骨制旗杆之上。
见到这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场上几乎所有的玩家都本能地摒住了呼吸，暴雨般的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一时间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导游毫无温度的视线向着众人扫视一圈，举着导游旗的手臂机械抬起，无波无澜地陈述道：“本次旅团报名100人，实到99人。”
99人？！
场上的玩家顿时傻了眼。
他们怎么数都是97个，哪来的99人？
“哗啦——”
突然的两声水响从身后的喷泉传来，如利剑一般划破死寂。
所有惊疑的视线几乎在同一时间转了过去。
从喷泉里竟然冒出来两个人。
虽然状态差不多，视觉效果却大相径庭。
一个是出水的芙蓉，一个是湿透的糙汉，形成了完美的对照组。
“晚上好啊～”几乎夺走所有人眼球的那名青年抬手轻轻抹了把额前滴落的水珠，微微勾起薄唇，带着热情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熟稔地朝着场上呆若木鸡的人群挥了下手，“路上有点事耽搁，让大家久等了。”
单薄的衣衫因为被水浸湿紧贴在肌肤上，优美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勾勒出了诱人的身形，穿过荡漾的水面慢悠悠爬出水池，才看清那人膝盖以下竟是露出来的，白皙脚裸如象牙般光洁细腻，只堪盈盈一握。
柔软好看的脚掌踏在地上，带出轻微的水响，让人挪不开眼睛，收不回耳朵。
大概是因为长期潜水有些缺氧，两颗琉璃般的眼瞳水雾蒙蒙，湿润的眼角也染上了氤氲的红晕，柔滑的双唇微开淡淡吐息着，眼尖的老玩家甚至能透过半开的缝隙看见唇后洁白的皓齿和粉嫩诱人的软肉。
直播间里的观众彻底沦陷了，全都把镜头拉到了最近，360度愣是找不到死角，隔着半透明的衣衫大饱了个眼福，被激发的“性趣”却没有就此满足，若隐若现的视觉效果反而让他们更加饥渴难耐，纷纷意淫不止。
系统似乎对过于露骨的刷屏弹幕忍无可忍，滥用私权地直接给青年脖子以下加了层厚厚的马赛克，引起哀嚎遍野。
赵君苍“啪”地一声收起折叠刀，细长眼瞳微眯，发热的喉咙紧了紧。
出现了！
毫无乐趣的游戏中，有趣的变数。
言少清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些灼灼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朝着聚集的人群走近了些，取出手机和旅游手册随意地甩了甩表面的水。
虽然全身湿透，但好在手机是防水的，那本特殊材质的旅游手册也滴水未吸。
在冒出水面前他就已经收到了系统集合成功的通知。
广播只要求到圆形广场，即使是水下，亦在范围之内。
好在之前潜水死遁过，有这方面的实践经验。
徐建升进入游戏前是个乡野渔民，从小在水里长大，更是不在话下。
言少清一点点拧干自己的同时，也顺道打量了下广场上的其他人。
除导游外，海蓝色卡片的部门主任1名，浅蓝色卡片的正式员工8位，剩下的都是和他一样白色卡片的实习生。
不过，也有点不一样。
其他玩家的身份卡质量都很好，塑胶贴得平平整整，没有多余的气泡，只有他寒碜了一点。
言少清：……
炮灰与玩家的区别就是泡多且灰，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设定。
只要仔细观察那些玩家无意的言行和有意归拢的聚集方式，就可以推断出身份卡的职务与玩家等级直接挂钩。
白卡的应该都是第一次参加游戏的新人，唯一的海蓝色帅哥则是资历最深的老玩家，在那群人中也最受其他人畏惧，显然不是什么和善友爱的角色。
“圆形广场游览限时尚余3分钟。”导游面无表情地提醒道，而后看向湿淋淋的两人，虽然面上的神情还是没什么变化，漆黑的眼底却微不可查地沉了沉，沉默半晌，又声音冷寂地多补充了一句，“东西角有更衣室。”
“谢谢。”言少清回以轻柔的微笑，语气颇为真诚地道，“您人真好。”
人好？！
你是在开玩笑吗！
玩家们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摇醒那毫无危机感的笨蛋美人，此时注意力从对方的脸上和脚上转移，才发现身份卡上与众不同的灰泡。
哦，原来是个日常开局杀的无脑炮灰npc，难怪难怪。
等等……
玩家们又陷入了一阵新的沉默。
那不是更奇怪了吗，为什么还没死啊？！
青年神情冷淡，仿佛对周围注视珍稀动物般的火辣目光恍若无知，在导游提醒后，便自顾自地向着更衣室寻了过去。
更衣室都是单人间，只有几平米大小。
言少清进了东边那间，徐建升则去了西侧。
换衣服的过程被满屏的马赛克遮挡，让直播间里听得到声音却看不到画面的观众忍不住怒刷麻蛋。
很快擦干净水，换上干净的新衣服，拉开门正打算出去，却有一把银色的小刀从眼前闪过，横插在了门框上。
刀刃的边缘似乎沾了不少新鲜的血迹，淡淡的腥味迎面而来。
愕然止步的瞬间，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也从门口闪身而入，抬手便将他怼在了身后的墙上。
房屋本就不大，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几乎挤满整个空间，胸口都快要贴在一起。
言少清眼眸微抬，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正是场上除徐建升之外的另一名海蓝牌玩家，之前就觉得对方的眼神过于灼目，似乎别有用心，没想到竟如此按奈不住，这就跟来了。
那人右手握刀的几根指头上满是鲜血，胸前衣衫飞溅状的血滴清晰可见，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言少清状似茫然地眨了眨浅色的眼瞳，抬眸疑声问道：“赵主任，你进更衣室干什么？”
赵君苍毫不遮掩的露骨视线在青年身上游移，看着对方已经换好的衣服，心中略有遗憾。
他来的路上被些废物耽误了时间，白白错过了一场好风景。
赵君苍半倾着身子贴向言少清近前，两根指尖抬起，像是在撩拨般轻轻挑了挑对方额前几缕被水打湿的碎发，细细摩挲着指腹沾染的晶莹液体，压低嗓音意味深长地道：“你湿了，我也是……”
一边说，还一边把嘴唇凑到对方耳边，挑逗似的吹了口热气，宛如低声呢喃般别有深意地暗示道：“就在下面，要证明给你看吗？”
言少清因为赵君苍变态般的发言沉默了一秒，像是没听懂一样清浅笑道：“不必了，我已经换完了，更衣室你用吧。”
“如果没其他事，麻烦让一让，我和朋友约好了在喷泉边见。”
本想就此离开，却再次被对方近乎搂抱的暧昧姿势拦住了去路。
“别急着走，我也可以当你的好朋友。”赵君苍把手轻搭在他的肩头，指尖肆无忌惮地轻点着，邪魅地勾起了唇角，“只要你乖乖听话，这次旅行结束后，我会直接让你转成正式员工。”
赵君苍知道言少清所指的那位朋友必然是身为副主任的徐建升，毕竟两人就是一起从喷泉里湿身出来的。
npc把自己当成副本中的一员，这也给了他这个正主任开下空头支票乘虚而入的机会。
本打算好好欣赏一番对方被潜规则后面红耳赤的窘迫反应，可回应他的却是稍显怜悯的轻笑。
“以您的职级怕是难了点。”
言少清笑容清浅自然，脸不红，心不跳，张嘴就随口胡来道，“我爸说等实习结束后，让我先当个总经理玩玩，到时有什么不懂的，还请您多多指教。”
赵君苍因为意料之外的发展有些愕然。
现在的副本是怎么了，连炮灰npc人物背景都要设这么大吗？
未等他平复心情，青年又满目同情地好心建议道：“还有，肾不好就早点去医院，别耽误了病情。”
赵君苍游刃有余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言少清趁挡在身前的男人怔然的瞬间，一把将人推开，径直走了出去。
刚出门没走几步，却看到一具倒地的尸体，是个d级的老玩家。
尸体姿势朝前，像是在冲向更衣室的时候喉咙被人用利器干净利落地一刀割断，充满不甘的双瞳大睁，死不瞑目地瞪着更衣室的房门，殷红的血流了满地。
在返回喷泉的路上，相继又碰到了十七具玩家的尸体，全都是一样被人割喉的死状，宛若大屠杀现场。
一个换衣服的时间，居然死了这么多玩家，也不知道他在更衣室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重新返回喷泉边，总算有了闲暇观察双鱼喷泉的全貌。
与其说是喷泉，更像是个小水塘，占地近百平米。
由于正值夜间，水色较暗，黑沉沉的透不进光，犹如无底深潭。
池中心是两米高的大理石雕塑，主体为相对的两片浪花，顶端托着游动的双鱼，尾端相连，鱼嘴朝外，圆张的口里向外源源不断地吐着水，落在静如死水的池面上，溅起一片激荡的水花。
鱼尾各顶着一颗篮球大小的圆珠，似乎是夜光的材质，散发出幽绿色的冷光，将不透光的池水照成面模糊不清的镜子，隐约可见双鱼雕塑的轮廓，却又被周遭涌动的水波撞得歪歪斜斜，形如鬼魅。
言少清取出手机，刚点开拍照功能，身边不远处就落下块晃荡的黑影，余光扫过去，竟是那心怀不轨的男人又跟了过来。
他没再去理会对方，而是稍移几步，选了个光影比例绝佳的角度，对着中间造型独特的石雕拍了一下。
彩色的照片瞬间生成，拍摄效果很好，但自带的检测程序运行后，下端显示的符合度只有50，距离要求的80还差了一大截。
“呵。”
一直被忽视了存在感的男人突然志得意满地朗声笑了笑。
言少清像是终于注意到了对方，不明其意地扭头看过去。
男人的俊脸近在咫尺，向上弯曲的嘴角带着自信的弧度。
“不如这样……”赵君苍暧昧地靠近了些，用指尖轻轻点了下上翘的嘴唇，嗓音低沉又稠腻，“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怎么拍到80以上。”
说完，还转动视线扫了下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半似威胁半似提醒地含着笑音道：“你最好快点决定，只剩不到60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