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阴缘小镇（1）
齿印本就不重，如今已经消了些，只留下淡粉的颜色，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是刺目的鲜红。
落选了的季南风：……
同样落选了的莫北城：……
室内原本就阴森冰冷的空气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喧嚣吵闹、红字翻飞的弹幕区几乎在瞬间陷入坟堆墓场般的荒凉死寂。
‘……’
‘……’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飘出几条。
‘一口气开罪三只鬼怪，主播是个狠人！’
‘老婆，为什么不选我tat’
两只非人生物很快意识到自己双双被渣的事实，向上挑起的邪性嘴角全都弯到了下面。
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瞳，渐渐布满红色的血丝，几乎要暴突出来。
季南风的脖颈陡然拉长，扭曲成螺旋的形状，头颅180度翻转，发出了拧动发条一般“咔哒咔哒”的敲击声响，震人心魄。
莫北城狰狞到裂开的嘴唇中探出了尖锐的獠牙，像是陷入癫狂“嘎吱嘎吱”地反复研磨，令人牙酸。
“他是谁？”
“是谁！”
“到底是谁？！”
粗哑低沉的嘶吼声在耳边交错响起，带着极端的妒恨，一声比一声愤怒，连摩擦在砂纸上的尖刀仿佛都要被拧断。
处在声波攻击漩涡中心的言少清微微蹙了蹙眉。
真的是……吵死了！
他没想到这两只死鬼的探究心这么重。
不知道血雾的真面目，只得漫不经心地抬手，朝着那滚落门边，沾满黑色污迹的青铜罐随手指了一下。
嘶吼的声音戛然而止，两道充满憎恨的目光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嘎吱——”
原本已经合拢的木门竟在此时被人从外侧推开了一条三寸宽的细缝。
借着淡薄的月光，能看见半张模糊的人脸，以及线条突出的高挺鼻梁。
那人皮肤是晒足了阳光的小麦色，却被惨然的月光照得有些泛白。
屋外的人显然也借着贡台上两抹昏暗的烛光看到了庙里的阴间景象，三道视线朝他射过去的同时，露出的侧脸变得更加惨白了几分。
“打扰了……”
那人嗓音低沉淳厚，语气虽然平静，双手却抓着始终未松的门把猛地向外收束。
“砰！”
房门瞬间合拢。
“哒哒哒哒哒————”
门外蓦然响起了一连串夺命狂奔的脚步声，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渐行渐远。
“原来是你！”
两只穷凶极恶的鬼怪几乎同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积累到顶点、一触即爆的仇恨值瞬间转移，撞开门板就朝外猛追而去。
被独自扔下的言少清：……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也是没有想到。
在这几秒钟的时间，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入炮灰400828号直播间。
毕竟直播区的炮灰公开处刑版块大多是开局杀，超过半分钟的都很罕见，这里已经超过了两分钟还没停播，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好奇围观。
‘这就是所谓的误入捉奸现场吗？哈哈哈哈’
‘能给这样的美人当奸夫，我死也值了prprprpr’
‘省省吧，你都已经死了。’
‘话说有人看清刚才那倒霉蛋是谁吗？’
‘肯定是徐大壮，听那暴雨般的脚步声就知道。’
‘隔壁来的，确实是徐大壮。开局用道具定位到了本场游戏炮灰npc的位置，本想从死人身上捞点关键线索赚积分，没想到来得太早，杯具了……’
‘听说普通玩家严重违背系统规则，威胁到了系统的权威才会被改写记忆投入炮灰区以示惩戒，这主播看起来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大美人，能犯啥事？修罗场太多导致副本奔溃了吗？’
‘嘘，这是可以讨论的吗？’
（以上弹幕涉嫌违规，系统已自动屏蔽。）
言少清缓缓起身，将衣领重新整好，旁若无事地抚平了周身被鬼怪抓起的褶皱。
【检测到炮灰400828号依然存活中，现在开始传输游戏背景和身份设定。】
【云瀚制药集团为促进员工团建，选取了百名单身男女，组织了一场浪漫旅行。】
【选定的地点是最著名的情侣旅游圣地，姻缘小镇。】
【本以为是轻松快意的联谊活动，没想到却是险象环生的绝命旅途。】
【而你就是云瀚制药集团一名普通的实习生兼单身狗。】
【重要的主线任务：炮灰，仅限于被鬼怪杀死。】
【不重要的支线任务：相亲，物种不限，例如系统。】
言少清自动忽略了那个极其自然添加在最后的例如。
脑中电子音停下的同时，破旧收音机一样变调的广播声也从四面八方传来。
【欢迎各位游客来到姻缘小镇。】
【观光游览还有30分钟就要开始了，请各位游客戴好身份卡，抓紧时间到镇南的圆形广场集合，在导游的指引下到指定的地点拍照留念。】
【本次旅行严格秉承时间观念，迟到将会被强制退团，请务必遵守时间。】
急促高昂的广播声接连重复了三遍，带着忽高忽低的电流音，让人莫名有了种迫在眉睫的紧张感。
言少清探手摸了摸稍显沉淀的口袋，里面多出三样东西。
一样是带有拍照功能的旧手机，屏幕从对角线裂开了一条弯曲的细缝，零星的布着失真的七彩斑点。
手机没有网络信号，空荡荡的界面上仅有短信、通话和拍照功能的三个图标，左上角显示着当前时间。
17点32分。
集合时间大概是晚间6点，以现在昏黑的夜色来看，这地方应该黑得很早。
短信和通话功能都因为信号屏蔽处于不可用的状态。
另一样是穿着根红色绸带的身份卡，方形的硬卡片是如雪一般纯白的底色，被一层透明的塑胶封着，表面鼓着一个个凹凸不平的气泡，泛着点浅灰，可见其质量低劣。
身份卡上印着清晰的黑色文字，信息很简单。
【姓名：言少清】
【职务：实习生】
【心仪对象：】
心仪对象后的内容是一片空白。
第三样是本巴掌大小的旅行手册，表面光滑细腻，不像是普通的纸。
翻开第一页，画的是姻缘小镇的地图，制图和实际的比例在右上角清晰标明了出来。
地图上分布着一些鲜明的图标，似乎是镇中各个景点的标记，但大部分都是一团形态不明的黑色，只有他所处的月老庙和圆形广场是轮廓清晰的彩色图案，还用文字在一旁进行了标注。
往后翻一页，是游客须知。
【请各位旅客务必遵守游客须知，违反将强制退团。】
【游客须知1：请听从带团导游和镇广播的安排。】
【游客须知2：请在限定时间内到指定地点拍照留念完成景点游览，超时未归队者，视为自动退团。】
能看清的只有这一条，其余的则是被涂了马赛克般模糊不清。
游客须知之后，是圆形广场的景点介绍。
【圆形广场位于姻缘镇中心，占地4万平方米，中央的大型喷泉足以让20多人环抱，与横穿小镇由北向南的内河相连，是本镇著名的打卡景点之一。】
【广场周围有两米高的艺术围廊，顶部是透明的玻璃穹顶，可以赏晴空，观夜色。】
【广场设有五个出入口，东西北方各一个，南方两个，目前仅对游客开放南1口。】
【本区拍照点一个：双鱼喷泉】
【拍照符合度80以上即视为该景点游览完成。】
除文字描述外，还附上了一张作为范例的照片。
不过却是老旧相机拍出来的黑白颜色，画面像是失焦般歪斜扭曲，模糊得厉害，只能隐约看出顶部鱼的轮廓，但整体的形状更像是两名长发飘飘的可怖鬼影，莫名多了种阴森感。
再往后的书页全都被黏连在一起，分不开了。
月老庙在小镇中心偏北的位置，与圆形广场北门相邻，距南门却稍远了些。
如果路上不发生什么意外，30分钟快走稍微跑一下，还是能够赶上。
言少清在周围的光屏上扫了一眼，指尖轻按，将阻碍视线的弹幕隐藏到了后台。
而后拉开绸带，将身份卡挂在脖颈。
卡片上骤然响起一阵“沙沙沙”的细微摩擦声。
极轻极浅，但在静到极点的庙宇中却异常清晰，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隔着透明的塑胶在硬卡片上雕刻一般。
言少清惊疑地将身份卡拿起，不过眨眼间，心仪对象后的空白就多出了一块醒目的东西。
一团浓郁厚重的黑色，有如实体，又朦胧如雾，带着股极重的不祥感。
言少清暂且将其放下，打算先按照广播的指示去圆心广场看看。
离开月老庙，照着地图的路线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再穿过一条幽长的巷子差不多就能到了。
刚刚走到巷子口，却意外地看到了个人。
那人精疲力竭地靠坐在半明半昧的拐角处，胸口剧烈起伏，狼狈地喘着粗气，翻领的深灰色t血衫紧贴在身上，几乎被汗水浸湿，蓬勃的肌肉线条隐隐可见。
看样子，是刚刚经历了场生死时速。
对方胸前同样挂着身份卡，但却是海蓝色的。
姓名徐建升，职务是部门副主任。
言少清对这倒霉蛋有些兴趣，缓步上前。
察觉黑暗处有人靠近，徐建升脊背明显紧绷了下。
“刚才谢谢你引开那些吓人的东西救了我。”
来人声音清浅又温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谦和，让人莫名心生好感，徐建升的警惕心不由放松了些。
听起来应该是之前在月老庙撞见的无害炮灰npc，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在系统规则的影响下，npc会将眼前超乎日常的事务自动合理化，这大概也是对方被两只鬼怪夹击还能如此冷静的原因。
“很高兴再次遇到你。”青年走得更近了些，已经到了光线可视的范围之内，友善又热情地朝着狼狈坐在地上的徐建升伸出了手，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我相信这会是一段美好缘分的开始。”
清秀的五官，柔和的眉眼，微弯的薄唇明艳动人，笑容真诚不似作伪，如冰雪融化后的春水，温暖又细腻，连刚刚经历死里逃生的恐惧和阴霾都被冲得一干二净。
徐建升怔神了一瞬。
之前在月老庙离得太远，光线又暗，只见着个模糊的轮廓，如今隔近了，才在月色下看清对方的真容。
面对青年真诚的谢意，徐建升受之有愧，甚至为当初逃跑的懦夫行为感到了羞耻。
他难为情地张开粗壮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对方稍显纤细的手掌，洁白而柔软，暖暖的温度让人心旷神怡，之前被两只恶鬼狂追的阴霾一扫而散。
也许，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倒霉。
【警告，鬼怪098号对玩家徐建升的仇恨值已达顶峰。】
高昂机械音落下的同时，巷子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也响起了一阵令人心悸的低声嘶鸣。
伴随着湿黏稠腻的滑动声，明暗相交的地方很快现出了形状可怖的两米巨影，空洞的眼眶中凶光毕露。
是月老庙遇到的鬼怪之一，但已经完全异变，像是坨深褐色的流动泥浆，顶了张与体积毫不相称的人脸，披着层纤薄的浅色人皮，连其下涌动的肌理脉络都清晰可见。
已经快要被追断气的徐建升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庞然大物，面如白纸，心如死灰。
这开始……
并不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