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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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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野的声音就像是外头的薄绒小雪, 被微风卷进马车里,转瞬便化成水雾消散去了。

    方啼霜的下半张脸都埋在雪白色的毛绒围脖中, 只剩一双漆黑的杏核眼在扑闪着,他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皇帝的问题。

    他沉默得愈久,窗边裴野的脸上便愈冷,陛下稍稍偏过头,打量着方啼霜面上的表情:“怎么不说话?”

    方啼霜吸了吸鼻子,随后忽然松开了裴野的手,接着把手揣进了腿上搁着的暖手炉里。

    手心里的温度徒然消失,裴野的心微微一凉,连带着他的面色也全然沉了下来。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 便听身侧这小孩儿很委屈地埋怨他道:“你要赶我回去,你不要我了。”

    裴野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下的这个论断,才刚沉郁下来的心情,被他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就给打散了:“孤没有……”

    皇帝刚提起那句话的时候, 方啼霜心里其实不免还是有些欣喜,他太想家了,刚进宫的时候, 他几乎没日没夜地想着那个又破又挤的小屋子。

    可是现在, 他在宫里也有了牵挂, 那点欢欣之情几乎转瞬即逝, 很快便被浓浓的不舍给掩盖了。

    方啼霜把下巴尖往围脖里更深地一埋, 有些赌气地絮叨着:“我只是想回家看看,不想离宫, 我都说了只看一眼,可你却想赶我走。”

    “我怎么不想回家?可我舍不得‘猛虎堂’里的朋友,舍不得小厨房里的好吃的, 舍不得那个坏夫子,舍不得云太妃那做的鱼糕,我……”方啼霜的话音里忽然浮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哭腔,“还有、还有……”

    他虽然没说完,但这个还有后头跟着什么,裴野看他的目光与神情,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裴野侧过身去,重新牵起了他的手,用一种很蛊惑人的声音在他耳侧开口问:“还有什么?”

    方啼霜顿时红了脸,猛地挣了一下他的手,可惜裴野手劲太大了,他没能甩开,于是只好别过脸、扭过身子:“我不和你说!”

    陛下便就纠缠着他,非逼他说不可,半点也没有做皇帝的人该有的气度。

    从来都是方啼霜缠着他,小孩儿自己黏着旁人的时候,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烦人的,可现在倒过来了,换他被人这样缠着了,方啼霜又很嫌他烦。

    闹了半天,裴野见他还是不肯松口,便威胁他道:“你若不肯说,孤现在就让苏靖调转车头回宫去。”

    方啼霜瞪他一眼,梗着脖子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一个当皇帝的人,怎么能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呢?”

    裴野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你最近同游隐学的不错,都会了这么多新词了。”

    紧接着他又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宫,孤便不是皇帝了,可以食言。”

    “你不讲道理,你不要脸!”方啼霜愤愤道。

    陛下眼下心情很好,因此也不在乎被他骂这几句,又继续催促他道:“快说,还有什么?”

    方啼霜觉得裴野今天简直像是个无赖,伸手推了他一把,没推动,于是只好又脸别到了旁边去,一眼也不肯多看他,而后咬牙切齿道:“还有你呗。”

    他架势很大,声音却小的可怜,裴野若不仔细听,都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什么?”裴野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有谁?”

    “你!”小孩儿羞赧着一张脸,连耳廓都红透了,恼羞成怒道,“就是你呗烦死了就知道问。”

    裴野笑了笑,没有再得寸进尺地问下去。

    小孩儿的手心暖烘烘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手炉里掏出来的缘故,还有些微潮,像是被烫化了的雪花溶在了他温暖的手心里。

    方才陛下那一句不过只是试探,无论方啼霜的答案是什么,裴野都不会放他离宫,这也是他没答应方啼霜把曹鸣鹤也带出来的原因。

    只要曹鸣鹤还在宫里,方啼霜心里就有牵挂,倘若他哭着闹着非要回去……裴野目光黯下来,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挖坑试探,总有些对不起这小孩儿似的。

    “方啼霜。”他忽然喊他的名字。

    方啼霜还在生气,扭着头不肯看他,恶声恶气地问:“做什么叫我?没见着我和你生气了,不想理你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冷酷,于是又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至少三天都不要和你讲话了。”

    他自以为说的很霸气、很伤人,但却不知道落在旁人耳朵里时,那依然还是道幼声稚气的童音,半点也没有威慑力。

    小皇帝没忍住笑出了声。

    方啼霜一脸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似的,瞪着那一双如同汪着水的杏眼,鼻尖粉红粉红的,像是又要哭了。

    裴野连忙收起笑,哄他道:“一会儿看完了花灯,孤就带你回家去看看。”

    “真的吗?”小孩儿立刻转怒为喜,反手扣住陛下的手指,方才立下的“三天不和皇帝说话”的豪言壮志也被他抛在了脑后。

    “嗯,”裴野无意识地揉了揉他的指腹,“不过说好了,只看一眼就走。”

    方啼霜高兴极了,又觉得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可亲可爱了,随后他猝不及防地扑上前,在陛下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陛下你可太好了!”

    裴野顿时怔住了,过了好半晌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放肆。”

    方啼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不高兴,从前在家时,谁对他好,谁哄他高兴,无论是阿兄阿姊,他无一例外,要么就飞上去抱人家一个踉跄,要么就扑上去朝那人脸上啃上一口。

    阿兄阿姊们都很愿意让他亲,有时还招手过去让他连着左脸、右脸、额头,一口气亲三下呢。

    他心里还以为是陛下嫌他口水脏,不想让他碰,可这亲都亲了……又收不回来了。

    方啼霜怕他一不高兴,就不带他回家了,于是便凑上前去撒娇道:“我没放肆,我这是高兴呢,六阿兄要是不喜欢,就亲回来呗,霜儿肯定不嫌你。”

    只见他“六阿兄”的额角抽了抽,长睫往下垂落,稍侧过脸去,不敢看他似的,默了半晌,也只道出一句干巴巴的:“不许胡闹。”

    方啼霜凑近了瞧,总觉得小皇帝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倒像是羞赧,耳朵分明红了半边,却还要刻意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小孩儿笑了笑,两眼弯的像月牙似的,若不是眼下有求于皇帝,他可想把他一整张脸都亲过去,恶心死他才好。

    裴野见他笑得一脸奸诈,忙警惕道:“你做什么?还不快走开些,不知礼数的兔崽子。”

    方啼霜嬉皮笑脸地贴上去,用袖子蹭了蹭他的脸:“别生气啦,我都替陛下擦干净了。”

    裴野撩开了他的手:“别闹了。”

    马车很快便从大明宫侧门绕了出来,两人在一偏僻处下了车。

    方啼霜注意到他们身侧跟了几个仆从打扮的千牛卫,紧接着他又往四下一望,发现还有些内卫已扮作路人模样,混入人群中去了。

    他没想到裴野出趟宫竟这样麻烦,当即抓牢了他的手,怯声问:“陛下……”

    裴野轻声打断他:“在外头要叫我阿兄。”

    这外头闹腾腾的,四处都是观灯的人群与热闹的摊子,方啼霜久未出宫,徒然见着这么多行人,心里莫名有些害怕。

    “阿兄,”方啼霜小声问,“你陪我出来玩,是不是很危险啊?”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日裴野遇刺的时候了,由此可见,他们陛下在那些坏人眼里,一定是块香饽饽,而这外头又有这样多的人,万一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刺客……

    裴野看他一眼,安抚道:“没什么可怕的,这外头没人识得我,再说了,还有苏将军在呢。”

    方啼霜瞧了眼苏靖所在的位置,稍稍放下心来,目光和注意力很快便被那些各色的花灯给吸引走了。

    路过平康坊的时候,小孩儿隐隐约约听见那里头传出了缠绵悱恻的歌声,胡琴与琵琶托着那轻盈的歌喉,仿佛要随着那天灯飞入月宫里去似的。

    方啼霜好奇极了,直往那坊门里探:“阿兄,那里头是什么地方,还有这样会唱曲儿的娘子?”

    裴野拽他的手,要把他拉走:“小孩儿别问,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话音未落,便见身侧停了一个弱冠青年,身着锦袍腰坠白玉,想来应是富贵人家的郎君,他面上的笑意介于风流与猥琐之间,让人很难一言便给他下论断。

    “这位少郎君此言差矣,”那青年浪荡一笑,“这北里可是喝花酒、嫖妓子的好去处,旁的里坊中的窑子哪比得上这平康坊?怎么就不是个好地方了?”

    方啼霜听他这么说,便也知道那里头是个什么地界了,他脸一红,忙扯着裴野的手:“阿兄,咱们快走吧。”

    “两位小郎君先别急着走啊,”那青年朝他们笑了笑,“二位想必是家教很严,在这长安城里住着,竟还不知道平康坊是什么地方,既然今日有缘,不如便由某做东,请二位去大堂里入席喝个花酒如何?”

    方啼霜不由便往裴野身后退了一步,小皇帝平日里应酬惯了,遇见这样好客的人也不怯场,几句话便辞了他,然后带着方啼霜走了。

    等离那平康坊远了,方啼霜才犹豫着开口问:“阿兄,那人怎么还想拉着咱俩学坏啊,他可真奇怪。”

    裴野这回倒是没敷衍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也许是他生性好客、爱交友,又许是他见我与你衣着不凡,以为是世族权贵家养的少郎君,请顿花酒结识拉拢,也不吃亏——大约是后者,否则方才那样多的人途经,他怎么不请旁人,偏来同我们搭话?”

    方啼霜听得茫茫然,他还以为这人就是单纯地想带着他们学坏呢。

    两人说着便经过了一个卖花灯的摊子,那摊主是个长着络腮胡的胡人,瞳孔是很浅的琥珀色,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方啼霜的目光才刚飘上去,他便立即扯着嗓子喊:“小郎君来瞧瞧,我这儿都是最时兴的灯笼,别家可没有我这样多的样式!”

    方啼霜被他这如雷贯耳的一嗓子喊地止住了步子。

    那摊主见他还在犹豫,便又是嘹亮的一嗓子砸了过来:“贵人,我就是在和您说话呢,那位穿红衣裳的郎君!”

    两人于是停在了那摊子前,听那胡人摊主一个接着个地介绍自己家的灯笼:“我这还卖天灯呢,喏——”

    他指了指天上,大话吹的跟真的似的:“那些个飞的最高的,便都是从我家卖出去的灯笼。”

    方啼霜方才瞧着来往的孩童手上都提着一个漂亮灯笼,便一直是满眼艳羡。

    在宫外时,他每年上元节都要跟着家人们来游夜赏灯,可碍着家中贫寒,他们这些孩子一贯是只敢看,不敢开口说想要的。

    旁侧的裴野瞧见他那巴巴的眼神,便知道他很想要,故而便偏头询问道:“喜欢哪个?”

    方啼霜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不要,一个灯笼能买好多吃的……”

    他摇完了头忽然又觉得很后悔,可覆水难收,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那其中几个灯笼上蹭过,然后很小声地对身边的裴野说:“咱们走吧。”

    裴野见他那副样子,便随手指了那架上挂着的两个灯笼:“就要那两个吧。”

    那摊主立刻便将那两个灯笼取了下来,笑嘻嘻地将灯笼交到了两人手中:“谢贵客赏脸,二位上元安康。”

    方啼霜顺手便接过了那只剪纸狸奴灯笼,有些怔然地抬头望向裴野。

    裴野让身侧的苏靖往那摊主手里放了一锭银子,那摊主瞪大了眼睛,这一锭银子都足够买下他这一整个摊子了,于是便忙朝着远去的两人喊了不少吉祥话。

    “陛……阿兄。”方啼霜忽然道。

    裴野注意到了小孩儿那亮晶晶的目光,这才不紧不慢地对上了方啼霜的眼:“怎么,你真不喜欢?”

    方啼霜还没反应过来,裴野便伸手要夺他手中的只灯笼:“那还我。”

    小孩儿立刻把那只灯笼护住了,笑着躲开了:“我喜欢,喜欢极了!”

    说完他便斜眼看向了裴野手中的那只兔子灯笼,那灯笼编得栩栩如生,惹的他有些眼馋,裴野选的这两个灯笼恰巧都是他一眼看上去最喜欢的。

    “阿兄,”他提着那只灯笼走了一会儿,忽然犹犹豫豫地问,“不如咱们换一个灯笼拿吧?”

    裴野一瞧他那样子,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同他换了一个灯笼拿着,而后又笑道:“都是买给你的,你喜欢便都给你拿。”

    “你可真好,”小孩儿笑得灿烂极了,看那手中的提灯在雪中轻轻晃着,很艰难地做了决断,“算啦,还是你先帮我拿吧,我要牵阿兄的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宿舍太吵太闹啦,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点,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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