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司华年?(1)
又是一个周五。
每每到周五,司华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一天的早出晚归,似乎成了他每个周五的常态。
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司华年身后跟着一个因他负伤的小“拖油瓶”。
这个“拖油瓶”情绪极其不稳定,开心起来骄纵放肆,低落起来长吁短叹。
而司华年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照顾好拖油瓶四肢难勤的身体,慰藉她波动不安的情绪。
否则,拖油瓶石膏一抖,杏目圆睁,硕大的泪珠分分钟掉下来,撕心裂肺地控诉道:
“我究竟是为了谁,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啊!”
所以,这个周五,如何向易天青请假外出,成为司华年最大的难题。
午睡后的客厅,日光在窗外洋洋洒洒,街道上零星的人影都没有。
偶尔有车快速地驶过,留下五颜六色的残影,才为这平静的下午掀起一丝风尘。
易天青面前是一盘剥得细致小巧的橘子,橘瓣散落在水果盘中,澄透光亮。
这是司华年在厨房中,剥了皮、挑了络、又一一检查去了籽儿,精心准备好的。
现在的司华年,在易天青的培养下,俨然已经成为一本行走的“男德教科书”。
易天青,对自己的教育成果,很是满意。
现在,司华年又端着一个透明金丝边的甜品碗,款款走来。
“男德教科书”将碗轻轻放在茶几上,两手在胸前垂下交握,看着女主人一脸恭敬地介绍道:
“头期官燕,马来产地,半日泡发,牛奶相佐,美容养颜,提神益气。”
司华年说着,还不忘敲了敲天青的石膏,补充道:
“一定让您早日康复。”
易天青端起燕窝,小品了一口,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即歪头问道:
“你改行做燕窝销售了?”
司华年,瞬间泄气。
天青眯着眼睛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着司华年,半晌,从嘴巴里吐出一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司华年决定不能再忍,于是站起身来,拉了拉微微有些发皱的衣角:
“我罢工,晚饭你自己看着办去吧。”
易天青也不傻,立马拉住司华年的衣袖,满脸堆笑:
“有事好商量,坐下慢慢说。”
司华年见好就收,重新落座,态度又转回谦卑和诚恳:
“天青老板,我明天有点事情,需要外出一天。”
易天青杏目圆睁:
“所以呢,你就要把生活难以自理的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是吗?”
司华年眼见着一顶忘恩负义的大帽子就要扣了下来,立马解释道:
“当然,临走前我会把三餐和下午茶都提前准备好。”
“也可以帮你约上你的同学,现在不是假期嘛,大家都有空的。”
天青略略想了想,说道:
“我的同学大多都回国了,再说了,我不会允许别人看到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的……”
接着,又一脸忧伤地朝着司华年,挥了挥手,说道:
“去吧,你去吧……明天你不用管我了……”
“反正我就是个废人,不能走不能动,你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欲擒故纵,外加苦情相逼,是易天青拿捏司华年最好的手段。
说着,还顺势抹了两把眼泪:
“还站着干什么,回去收拾明天出门的东西吧……”
司华年有些迷瞪。
别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但在他眼里,一个易天青就可以独挑大梁,撑起一场狗血、曲折又活色生香的人间大戏。
司华年叹了一口气,略显无奈,最终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明天去孤儿院,你要不觉得无聊,可以跟我一起去。”
易天青抿了抿下嘴唇,努力掩去得逞的笑意,仍然强壮无辜:
“我去的话,不会影响你吗?”
司华年瞥了一眼嘴角扬笑的少女,抓起沙发上的毯子,一手扔到了天青的头上。
毯子里的天青,笑得洋洋得意。
她没看到的是,此时的司华年,眼中尽是温柔和宠溺。
或许,我早已做好了,剖开一切让你看的准备。
第二天,阳光正好,易天青兴奋地像一只外出郊游的麻雀。
司华年问朋友借了一台残障人士专用的汽车,当易天青一眼看到车时,脸色微微有些发青。
这是一台类似于smart的微型轿车,车身最多只有1米长,坐在驾驶位的司华年顶头顶脚,丝毫不能动弹。
憋屈的空间,诡异的身姿,却仍然阻挡不了他的帅气。
司华年朝着天青一笑,按下手边的按钮,后置车门自动打开,滑下一条辅助车道,车道上还停着一辆折叠轮椅。
少年从驾驶位上迈出大长腿,走到天青面前,颇有些炫耀地说道:
“这车怎么样?我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三分得意,七分邀功。
易天青吐出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吐出:
“司!华!年!”
“我只是暂时性地瘸了,不是永久性地废了。你懂?”
看着面带薄怒的少女,司华年难忍心头的笑意。
俩人此时都不明白的是,他们任何一方的情绪波动,都已经成为另一个人的心头主宰。
勉强挤上了车以后,易天青的情绪很快恢复到雀跃的状态。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手舞足蹈地指挥着司华年怎么开车。
毕竟,在这个高不足1米5的空间里,身高将近1米9的司华年,可比自己憋屈多了。
这就是典型的伤敌一千,自伤……一千二。
窗外的景色慢悠悠地闪过,如同这些天的晨辰光一般,细长、静好、幽然。
以至于许多年后,易天青还会想起这一天,一个心思单纯的自己,和一个放下芥蒂的司华年。
这一天的司华年,如昙花一现,开在无人欣赏的深夜,华丽壮观,却孤寂独傲。
而自己,有幸成为唯一的观看者。
窗外的风轻轻柔柔,吹动绿树葱葱郁郁,偶尔有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穿越而过。
自行车?为什么自行车可以超过自己的小汽车?
易天青突然发现了这个悖论。
她转头问向司华年:
“华年,我看到好几辆自行车超过我们了。你现在开的是多少码?”
“20。”司华年漫不经心。
“20太慢了,你开快一点嘛!”天青抗议,她可不想在这辆拥挤的小车里呆太久。
“20码已经是满格驾驶了,易大小姐。”
司华年一本正经的口气中,带着些戏谑。
“……”
于是,正常1个小时的车程,在司华年的“顶速驾驶”中,整整开了两个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易天青不得不怀疑,司华年是不是故意恶整自己。
因为自己死活缠着一起外出,于是他故意找来这么一台小破车。
在精神践踏自己的同时,又以20码的车速,整整折磨了自己两个半小时。
下车的一瞬间,易天青觉得她除了石膏里的腿,其他身体部位的骨头全部都要散架了。
和她一起下车的司华年,舒展了一下身体,抬起长腿,一把扶助易天青,向前面的小白楼走去。
易天青看着司华年的背影,微微有些发怔。
她总觉得这一天的司华年,和平时不太一样。
仿佛卸下了全身的防备,不再满身是刺。
整个人柔软、温和、真实。
像……像沉淀在岁月中的另一个……顾朗。
的确,这一天让易天青认识了一个新的司华年,一个无限接近于顾朗的司华年……
以至于,在经历了很多阴谋与生死后,易天青都常常反问自己: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司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