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气
姚管家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我进了屋子。
二人相对而坐。
他先开口道:“今天给我开门的是石夫人,石医师不在家吗?”
我面色微沉。
我暂时并不想告诉他爷爷昨晚的事。
他见我脸色低沉,赶忙转移话题。
不愧是管家,那么大的家族,能当上管家的,并非等闲之辈,其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很灵敏的。
我打断他的话,低声说道:
“爷爷出事了,但具体什么事情,我暂且不能告诉你,可我们确实需要李家帮一忙。”
姚管家面色微变,随后开口道:
“刚才小人已经说了,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提,您开口吩咐便可,何谈帮忙。”
这就是大户人家吗,连问都不问直接就说帮,果然都说实力决定底气。
我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我需要一个住处,不需要太大,但需要隐秘些。”
随后顿了顿,接着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越快越好,多一天,就多一些变数。”
姚管家听后若有所思,但很快面露一丝喜色,随后站起身,对我微微鞠躬道:
“明天一早我们便在门外等候,现在需要回宅通报家主,就先行告辞了。”
我也起身,打开屋门送客。
这姚管家当真是个爽快人,我未曾想过事情竟进展的如此顺利。
送走了姚管家,我转身回到爷爷屋内,打算先整理一些东西。
爷爷在遗书中提到他剩下的传承全部都在红木桌子中,我需要将那些一一收拾起来,以明天方便携带。
我先是锁好了门,接着将红木桌下面的桌柜打开。
映入眼帘便是三本书和一个箱子,那箱子不大,但上面的纹理和图案十分精致,三本书整整齐齐的放在箱子上。
我拿起第一本书,书皮上被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封面。
我随即翻开第一页,便看到“针鬼神术”四个大字。
而书名下方,还有一段文字:
“此书乃集吾辈之才,石家之真传,可针恶鬼,煞凶尸,乃天下第一针鬼术也!
愿后辈得之习之,怀医者善心,医天下之疾,此皆为吾辈行之事,若后辈心存邪念,则自焚此书,切莫教不孝子孙以行恶,煞祖于黄泉之下!石鬼针书”
这竟然是石家祖祖辈辈的真传!
我抽出第二本书,只见封皮上写着“除祟护法”,我粗略打开扫视一眼,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来。
而最后一本书的封面什么都没有,我胡乱翻开两页,便发现整页满满当当画着符篆,旁边还写着用法。
粗略翻看后,将书先放在一旁,目光落在那个箱子上。
其表面满是阴刻的花纹,还散发着一丝奇异的香味,我不禁凑近查看,可总觉得有种神秘的力量一直吸引着我。
我有些恍惚,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一些。
看向箱子的锁扣,锁扣上挂着一只看起来沉甸甸的锁,通体发黑。
我用手微微抬起那把锁,仔细打量着。
我找了好几圈,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锁竟然没有锁眼?
但巨大的锁身上有一大块乱七八糟的图案。用手轻轻拂过,才感觉到那些图案被分成一块一块,还是活动的。
这显然是一把密码锁。
这个箱子被上了这样的锁,里面的东西一定更为珍贵。
我看着图案,一时间也毫无头绪,不知从何下手,我长呼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
不管了,索性先装起来,有时间再研究。我便去寻来了竹筐背篓,先将书和箱子一一放进背篓中。
这些都是石家代代传下来的东西,我明日必须寸步不离,贴身携带,如果被哪个贪心之人夺取,那我对不起的可不止爷爷一个人,还有我祖上不知多少代,到时候人神共愤,可不是好交代的事。
我将桌子前的那副画像也卷了起来,收入竹筐中。
接着我便暂时将竹筐留在柜子内,关好柜门,便出了房间。
家中需要收拾的也不多,但主要便是书,爷爷留下的那些普通的医书不说上千也有几百,拉起来实在是有些沉重了。
正在我沉思该怎么运书时,旁边传来声响。
我侧身看去,发现那个道士竟然坐立起来。
他醒了?可现在才到正午啊!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盘膝坐着,静静地看着我,眼中不再是杀意,取而代之的只有平静。
本来还挺紧张的,还以为他醒了还要闹,可没想到这么安静,倒是给我省了不少事。
我也平静地看向他,缓缓说道:
“道长,昨晚的事您还记得吗?”
我扯开领口,把胸口的掌印露出,苦笑道:
“您一掌差点把我打死。”
他依然平静地看着我,过了半晌,才开口道:
“昨夜我路过此地,发现这里怨气冲天,便前来化解,谁料夜晚雷雨,引动阴气暴涨,竟然在此地遇到百鬼夜行,控制百鬼者极其凶厉,重伤了我,我便逃遁到一户人家门前,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
“在逃脱时被那控鬼之人的咒法伤了魂,在我意识即将涣散之时,便听到铃铛声,助我存一丝清明,敲了那户人家的门”
我心生疑惑,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那铃却握在道士手中?
但从这道士的神态和语气,并不像是恶人。
爷爷告诉过我,心存歹念的恶人,气息总是短促不均,时快时慢,有一股暴戾之气。
他的气息虽然虚弱,但四平八稳,悠长舒缓。
他不会再害我。
于是我上前将其松绑。
与此同时,我提醒他小心身上的伤,我已经将他部分经络封住,如果伤口再裂开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他只是闷声嗯了一声。
他站起身,看了看缠在他身上的布条。
“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一个人情。”他缓缓起身,腰身挺得笔直。
我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不用。
他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类似令牌的物件要递给我。
道士做事都是很固执的,更何况是我救了他一命,对他们来说这人情不能不还。
胳膊拗不过大腿,于是我还是接过那枚令牌收入囊中。
“这令牌带在你身上,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
他整了整衣装,随后抬头看向我: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就先告辞,他日若是再见,定向你赔罪”
道士做事真是守规矩,刚才是谢我救命之情,现在便是在说昨晚那一掌。
我多说无益,便起身让步。
将他送出门后,他突然转身问我去往保台的路该怎么走。
我有些诧异,保台?前段时间听说那里并不太平,好多人从那里搬出去,估计现在剩下的人也寥寥无几。
我向他指了一个方向,接着便带着试探小心地问道:
“道长,听说那里不太平啊,您身上的伤恐怕”
“不该问的不要问。”他突然打断我的话,“我刚才见你的房中有一缕怨气跟着你,但并非恶鬼,倘若超度还可进入轮回,投胎做人。”
我有些惊讶,屋内有怨气?
他甩了甩袖子,接着说:
“若是想超度它,晚上趁着天黑带着他去十里外的张祖道观,给他们看我的令牌即可。”
家有冤魂,他非但不灭,反倒给我出主意要超度了它。
心存悲悯之人,值得我尊敬。
我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他见我向他行礼,只是转过身去,叹了口气:“吾存于世,凭胸中正气焉,若不追随自道,死又和惜。”
我听得似懂非懂,在心中不断咀嚼这句话的含义。
已经将至傍晚,天边的云被烧得通红,道长远去的背影仿佛都被渡上了一层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