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不需要知道
夜言玉是名副其实的不近人情，但他生平最常做的事，却是把凌卿尘包庇得无法无天，然后难以避免地把自己渐渐逼入亲手所筑的牢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自己的徒弟，该怎么形容自己呢？
为人师表，对徒弟下手，心思不纯，但这又如何，谁又敢多议论一句。
他大可以把现如今根本无法与他抗衡的凌卿尘绑回家，藏于锦被里。
说不定某天，总是对他张牙舞爪不给半分好脸色的猫儿，能收敛爪子安安稳稳的窝在他的怀里。
啧，还得提防墨澜汐那个傻玩意儿。
夜言玉身边的婢女看他回来后就心不在焉的，桌上的茶已然凉了，可夜言玉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是墨澜汐。墨澜汐让所有的婢女退下，然后径直坐到了夜言玉的对面。
夜言玉居所的陈设很符合凌卿尘的喜好，古朴典雅，很有格调，只不过这处有一架小憩用的贵妃榻，由山水画曲屏遮挡，倒是有点毁格局了。
夜言玉缓缓开口：“一会儿，吩咐人将那贵妃榻送去给卿尘。”
墨澜汐笑了一下问：“又被卿尘拒绝了？付出了那么多，还是一直被拒绝，我都说了，对他好要让他看见，不然是没有用的。”
夜言玉不说话，只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啧，不如卿尘泡的好喝。
然后把茶杯放在了桌子，茶杯与桌子碰撞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夜言玉冷声道：“始神大人若无闲事就请回吧。”
墨澜汐假装没听见，继续道：“你为了卿尘甘愿放弃桃源谷，当年卿尘封印恶怨险些丢了性命，你取了心头血护他魂魄，可你又不告诉他，卿尘这人若想获得他的青睐，就必须把好放在明面上。”
夜言玉把凉了的茶随手往窗外一泼，淡淡的说道：“他不需要知道。”
墨澜汐嘲讽的笑了一声，起身就走，他本来就只是想来嘲笑一下夜言玉。
但看现在的情况，自己也不必留在这里自讨没趣，还是着手去安排卿尘的庆功宴吧！
这样想着，墨澜汐又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走了，那样子看着心情好极了，如果他知道凌卿尘现在的情况，可能整个人都得发怒。
凌卿尘此刻正在灵泉里疗伤，他伤得并不轻，在对夜言玉说要那番刻薄而又恶毒的话后他就立刻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回到了空间。
夜言玉攻击他时他根本不敢还手，生怕叶意卿趁机耍诈，姑且不论身上伤口多少，就论左边肋骨处，那股灵力几乎将他捅了个对穿。
只要再往上一点点……凌卿尘后面就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性。
也多亏身上伤口多，这处致命伤又被他止了血，倒也没人注意到，不然只怕神馆那群人又要来嘲讽他一番。
如果不是锁链及时被挣开了，只怕自己这会儿早已灵脉尽毁了。
凌卿尘缓缓步入灵泉，脸上的伤口的血已然干涸在冷白的皮肤上，宛如雪地腊梅，看着凄美极了，白发也归了墨色，血迹在发丝上也不明显了。
凌卿尘立刻透支自己做了最顶级的疗愈。
那是可以瞬间治愈一切伤痛的疗愈术，代价对他来说不高，不过是消耗等价的寿命而已。
这已经是凌卿尘这么多年来不知道第几次使用这种疗愈术了。他乐于承受痛楚，将自己从不实的幻想中剥离出来。他不甘沉溺于虚幻。
左右他也没几年好活了，他早就该死了。
应龙忽然出现，凌卿尘此刻已经换好衣服，依旧是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姿态，应龙因为受伤此刻又变回了那小蛇的模样，然后飞到凌卿尘的肩头。
应龙亲昵地蹭了蹭凌卿尘的脸颊道：“凌卿尘，你这治愈术到底是什么呀？怎么好的这么快，不会是什么邪术吧？”
这自然是邪术，但对凌卿尘来说倒是很好用，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问：“伤怎么样了？”
应龙傲娇的“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没事，就是那个夜言玉，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你明明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又是灵丹妙药，又是关心做饭，又是费修为给他治伤的！若不是你，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也是够傻的，做就算了还不让他知道！你一个战神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凌卿尘眉眼微敛，轻道一句：“他不需要知道。”
凌卿尘何尝不知道夜言玉为他的付出，夜言玉又怎能觉察不了凌卿尘的所作所为，只不过二人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不过是，一个心中有爱，一个，心中有敬。
应龙还是继续骂骂咧咧地说着：“知道的他是你师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师尊！”
凌卿尘也不恼，但他忽然察觉到空间外的声音，立刻将应龙安置于空间，警觉地出了空间。
刚出空间，就看见气喘吁吁的柳奕秋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贯凌厉的凤眸对上那澄澈的的眼眸。
那眼眸中的圆润稍稍磨去，这就是那双所谓的魔族残暴还尚未透出的青涩的眼。
凌卿尘这次的面色已经不仅仅是苍白了，几乎是一点血色都找不见。柳奕秋想到了那种精致易碎的白瓷器，但这个想法放到凌卿尘身上着实离谱。
但他还是硬生生压住心中的疑问带来的急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的问道：“师尊，我，我到底是人还是魔？”
他的眼中已经起了水雾，多年的信仰已然崩塌，哪个少年心中还没有个英雄梦了？但魔族，不配拥有，自古以来对魔族的评价是什么？
他们血腥而残暴，他们是邪恶的宠儿，他们存在于肮脏的地界，徜徉于污浊之中。
他颤抖的手捂住眼睛，无助的跪倒在凌卿尘面前，脊背弯成了一个令人怜惜的角度，他听见凌卿尘一成不变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
“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徒弟。”
柳奕秋难以置信的露出那双被泪浸染的眸子，凌卿尘微垂眼眸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润，但还是别扭的转头。
但接下来的话，语气却是十分认真地说道：“你既然已拜我为师，我不管你是人是妖是鬼还是魔，你若是向善，我必当护你一世周全，你若是向恶，我自当亲自清理门户。”
凌卿尘的一番话说的极为认真，柳奕秋只觉得自己师尊现在犹如天神下凡，什么妖魔鬼怪都得被他手刃，这也，太霸气了吧！
凌卿尘突然觉得一个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另一个人高端着架子站在那儿似乎有点不太厚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小孩儿呢。
然后他蹲了下来，跪是不可能的，勉强蹲一下和这小孩儿视线齐个平。
这时寄思居的大门忽然推开，火急火燎冲进来跟媳妇让人拐跑了似的安玉凝和莫涵云就看见二人这个奇怪的姿势，凌卿尘当机立断猛地站起，转身欲走。
凌卿尘表面面无表情内心疯狂吐槽，早不来晚不来，我帅都耍完球了，你俩来个锤子，老子人设都差点崩。
安玉凝见气氛尴尬，随便捡了个话题道：“师尊！那个，那些人临走前说十七日后的庆功宴……”
凌卿尘抬脚的步伐一滞，冷笑一声：“庆功宴？呵，我看是鸿门宴吧。”
柳奕秋此时已经起身，毕竟他也不能一直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丢人，传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凌卿尘挥挥手示意他们跟上，三人有些不清楚凌卿尘的意思，但还是跟了上去。
凌卿尘一边走一边道：“你们听好了，过几日的宴会上，谁和你们套近乎都保持一定距离，无论是谁问起你们的家族，统一回答云罗派然后师承凌卿尘即可。”
凌卿尘忽然顿了顿，然后道：“若是他们问你们柳奕秋的事，什么都不要透露，若是他们打听魔族血脉，直接回答……”
“这个问题，问我师尊。”三只崽崽沉默了，不愧是你。
而凌卿尘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步伐也快加快了许多。
他们就来到了凌卿尘居所后木子矜专门开辟的竹林，凌卿尘忽然止住脚步，猛一转身，柳奕秋走在最前面，一抬手稳稳接住一本书。
小崽子的反应力倒是不差，凌卿尘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露半点惊色，然后道：“这本书中的术法只有神血可以学习，懂？”
柳奕秋一愣，他自然是懂的，魔族本就是从神族中脱离的一支氏族后来自立门户，所以神族血脉可以学的，魔族血脉自然也可以。
但安玉凝和莫涵云纵然多么高贵的血统最终也不过是凡血，自然无法与神血比拟。
凌卿尘继续说道：“玉凝和涵云你二人的灵脉都是至纯之灵，莫说云罗派，就是放眼修真界，能教的也只有本宗宗主和长老或是神馆的那几位，你们二人运气不错，我刚好算一个。”
突然被点名的安玉凝和莫涵云明显还有点懵，他们确实感觉到传说中的至纯之灵，不过是在“开灵”后才感觉到。
“至于柳奕秋……”凌卿尘神情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一拂袖端的是仙气凌然，但面上却有点骄傲的说：“整个修真界，只有我能教。”
柳奕秋微微蹙眉，凌卿尘以为他不信，于是继续道：“你若只是普通魔族血脉自然从神馆随便寻几个馆长或长老就可以。”凌卿尘顿了顿，“但你是魔族王室血脉，魔族的王室血脉力量极其霸道，能驾驭住的没几个，而魔族的学习和修炼方式自古以来除了他们自己便无人知晓，不过嘛……”
凌卿尘指了指柳奕秋手中的书道：“我之前在魔界待过一段时间，魔界的修炼方式和十方神域差不多，所以，只有我能教咯。”
“毕竟，另一位十方神域的厉害人物，你就是跪下叫他爸爸，他也不可能教你。”凌卿尘留下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凌卿尘在他们面前已经毁形象很多次了，不过凌卿尘自动把他们三只崽崽划分为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形象什么的不存在。
而柳奕秋并没有注意到凌卿尘逐渐消失的形象，反而看着怀中的书，心中一暖，师尊他居然，不嫌弃自己，还愿意教自己魔族的修炼方式。
不得不说，对柳奕秋这种缺少关爱加上此刻内心十分脆弱的孩子来说，凌卿尘所做的一切都足以让柳奕秋对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什么记仇，分道扬镳，都不存在的，从今以后他柳奕秋就是二十四孝好徒弟，师尊让他往东他绝不朝西！
凌卿尘凤眸忽然一凛，他感觉到有人在触动他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