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丝药饿了,肚子咕咕的小小叫了两声,她不太开心地瘪了下嘴,第一反应是翻出手机,打傅川的电话。
她和傅川在一起的每一顿饭,都是傅川下厨亲自做的。
“叮……叮……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很意外的结果,傅川的手机没人接。傅川很少不接丝药的电话,仅有的几次是因为他在上厕所。丝药眨巴了一下眼睛,抱着手机打了个哈欠。
刚才的梦做得有些累人,她不仅没睡好,反倒更加困了。
丝药抱着手机依靠着玩偶呆坐着,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她按着手机又拨了过去,结果叮了几声之后还是没人接。反常的情况,让丝药秀美的眉心皱了起来,就在她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给赵大虎打电话问问的时候。
十号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了。
窗上都是雾气,丝药也没看就以为是傅川回来了,她穿上拖鞋,欢喜的小跑着去开门了,嘴里还娇声喊着:“哥,你怎么才回来呀?”声音里有小小的不满。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一半就停住了。丝药也打开了屋门,只是她有些失望了,门外进来的不是傅川。
赵叔停在了大门边,没再进来,坪山民宿的规矩,十号院闲人免进,就算是坪山民宿的职工们也一样。
赵叔也看到了丝药,他招了招手,远远地高声道:“姑娘!傅总进山了!大雪天手机可能没信号!他特意嘱咐我告诉你一声!让你别着急!他一会儿就回来,让你先吃饭!”
丝药看赵叔把两个饭盒放在门边的凳子上,又听他说:“这是你孙婶儿的手艺,肯定没傅总做的好吃,你先将就着吃些,别饿着!傅总特意告诉的,要你一定要吃饭。”
丝药努了努嘴,她的肠胃早都养好了,傅川还管得这么严。不过,她心里还是开心的,没有谁不喜欢别人关心惦记自己。
“我知道了,赵叔。”丝药回屋拿了一件厚外套,又换了鞋子,这才出门到门口那饭盒。赵叔见丝药出来,就转身要走,他似是也有着急的事。
丝药疑惑了一下,冲着赵叔匆忙的背影追问:“赵叔,我哥进山做什么去了,是出事了吗?”
雪夜的山里很安静,丝药的嗓门不大,但是走远的赵叔还是听到了,他想到傅川并没有说过不能告诉丝药,就回身喊道:
“没啥大事儿,就是一号院有一对小年轻的夫妻进山看雪了,还没回来,傅总怕雪大了危险,就带着你钱叔和李叔去山里寻他们了,我这就也去了,傅总说你在家等着他就行,没啥危险的,别惦记!”
“啊,知道了。”丝药听到只是去寻人,想着确实没啥危险,就拿着饭盒回屋了。傅川本身的军事素质就不错,赵钱孙三个大叔也都是退伍老兵,虽然天气不好,但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啥困难。
傅川不在,丝药就偷个懒没到餐桌上吃,拎着饭盒直接坐到了电视前茶几上,有地暖,她就直接拿了个坐垫席地而坐,怎么自在怎么来。
孙婶儿的手艺其实比傅川也差不了一两分,一份酸菜排骨,给她挑的都是顺当肉嫩的好地方,装了满满一饭盒,酸菜和汤用另一盒单独装着,还有一盒菜是鱼香肉丝,都是下饭的好菜。
电视上正播放着动画片。
丝药是真的饿了,她先是啃完了排骨,又就着鱼香肉丝吃饭了一盒香甜软糯的大米饭。
电视机里的动画片放完了,变成了新闻节目,丝药也吃饱了,她端着酸菜汤,小口地喝着,溜着缝。
主持人表情严肃地插播了一条极端天气报告,说是预计夜里到凌晨会有中雪转暴雪,尤其是望海市海泉县西部,降雪量最大,还兼有冰冻和大风,提醒大家不要外出,另外也要检修房屋,做好防雪灾措施。
海泉县西部,正好就是石山的区域。丝药看了一眼黑沉沉的窗外,借着路灯的光亮,能看到雪是渐渐大了,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朔朔地响着。
丝药把饭盒放到洗碗池中,利索地刷干净控水。
东南角的小阳台上是玻璃顶,此时顶上黑漆漆的,雪积了大概有一尺多厚,丝药看着黑沉沉的松树林,按下了屋顶的开关,隔板擦着玻璃滑过,自带的刷子自动清扫干净玻璃顶,也隔绝了鹅毛般的大雪。
丝药在屋里也感觉到了外面在降温,寒气透过落地窗的玻璃渗透进屋里,让人觉得寒凉。
丝药索性就将玻璃窗外层的隔板也都打开了,又把轻纱窗帘的第二层厚布窗帘也拉上了,整个水晶屋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和外面成了两个天地。
半个小时的新闻播完了,开始放电视剧,演了什么丝药大都没有看进去,只晓得是一个现代剧。
她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生怕错过傅川的电话,时间越久,她看得就越勤。原本很放心的,但是傅川一直不回来,丝药还是没忍住担心了起来。
她没忍住,两集电视剧播完之后,她还是给门卫打了电话。
“喂!是姑娘吧?”接电话的是孙婶儿,“姑娘是饿了吗?想吃什么?孙婶儿再给你送去?”说着就要穿鞋下地,她和李婶也在炕上看电视呢。
“是我,孙婶儿,我没饿,我就是问问一号院的游客找回来了吗?”
“哦,饿了可要跟婶儿说啊,别不好意思。”
孙婶儿听到丝药不是饿了也就不忙活了,又坐了回去,游客的事儿她自然也知道,“啊,你说那对小夫妻啊,早就回来了,新闻播完就回来了,年轻人爱玩,什么天都敢进山,回来没一会儿就冻高烧了,这不你周婶儿正陪着赤脚大夫给他们挂滴流呢!”
“那我哥呢,他回来了吗?”游客回来,傅川也应该回来了啊?
“哦,他们啊,没回来呢,你赵叔说他们在山里还有点事儿,把你李叔和周叔也都叫出去了,他们都得一起呢!估计过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孙婶儿很平常的说,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下雪天是不安全,但是不比战场安全多了?丝药一直蹲着打电话,这会儿小腿有些麻了,她挂了电话揉着酸麻的地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没犹豫,麻筋儿好了,就换了厚羽绒服和棉靴,手套帽子,拎着一袋子荧光棒和手电筒就出门了。
丝药其实并没有计划去哪儿找傅川,她就是凭着感觉往赵叔之前上山的方向走,为了怕自己迷路,或有人找自己,每走五米十米的她就丢一个荧光棒在地上。
山里没有路灯,天上也没有星和月,荧光棒的光虽然不太亮,但是在黑漆漆的夜里也是很显眼的,为了给自己壮胆,她的手机还播放着很响亮的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嘹亮的歌声很快就招来了赵叔,赵叔心里火急火燎的,令补丁地听着有人放歌,还以为一号院那家游客又出来闲逛了,一边喊着谁在那,一边晃着手电迎面跑来了。
“赵叔,我是丝药!”丝药哈着气喊道,“我找我哥!”
“姑娘啊,诶呦,你咋出来了!”赵叔看着丝药嘎巴着嘴,不知道咋跟她说。
丝药看到赵叔回避她的眼神,心中的预感更加不好了,“赵叔,我哥呢?他是不是出事儿了?”
丝药虽然是在问,但语气基本上就是笃定了。
赵叔看到她这样,一拍大腿,索性也不瞒着了,现在是找傅川要紧,丝药聪明,瞒着她不仅费时,还不一定能瞒住。
“是,之前那两个小年轻不是上山了吗,雪天山里滑,他们还不要命的往山崖坡那边跑,说什么那里看雪最美,结果脚一滑就掉下去了,女的挂在了山崖边,男的拉着,傅总最先找到他们,为了救他们,他自己滑下去了,现在我们正找着呢!”
他生怕丝药着急哭闹,连忙又道:“姑娘,你被着急啊,我们几个都找着呢,很快就能找到傅总了。”
丝药听到傅川掉下山崖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她握着拳头锤了两下,才缓了过来。黑夜中赵叔也没注意到,他只是劝丝药先回去。
丝药自己也没说,对着他摆了摆手,缓了口气儿之后,说:“我不会去,赵叔,我和你们一起找。”
赵叔看丝药蒙头往前走,不听劝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就跟着他一起找,丝药走的方向正好是他还没搜索过的,傅川有可能在的位置。
丝药不会勘察,也不会分析,她捂着心口,只凭着感觉走,没管赵叔,仍旧是走一段丢一根荧光棒。
期间碰到了树枝和雪坑她也不在意,爬起来就接着走。赵叔跟在她身后,对娇娇弱弱的丝药有了些改观,这小姑娘真倔,有韧性。
他手电筒扫到丝药有些湿了的棉靴,劝道:“姑娘,要不你还是先回吧……”
“赵叔,找人要进,天寒地冻的,我哥要是伤到了,很危险,我没事。”丝药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不容拒绝。
赵叔嘎巴了下嘴,没再说什么。
丝药不知道自己在漆黑的山里走了多远,手里的两百根荧光棒已经丢完了。靴子湿透了,冰雪的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窜,丝药的双腿其实已经冻麻了,她只是凭着感觉和意念一直往前走,身后的赵叔也累的开始喘出气了。
赵叔虽然是跟着丝药,但是他也不是在盲目的跟着的,他一直勘察留意着周围的地形,虽然大雪掩盖了大部分踪迹,但是凭借着他多年的侦察兵经验,他还是发现了被折断的树枝,
“姑娘,等等。”
他叫住还要往前的丝药,用手电仔细照了照那处断枝的周围,然后直接趴下扒了扒地上的最上层的雪,果然看到了脚印和滴滴冻住的血迹。
丝药也看到了血迹,她声音有些颤抖,“赵叔,这会是我哥的血吗?”
赵叔心里其实有十之八九已经确定了,但是他怕吓着丝药,还是说:“不确定,也可能是动物的。”
这个猜想,赵叔自己都不相信,丝药自是也不信的。山里的动物们可比人聪明多了,雪开始下的时候,它们就早早躲起来了。
血迹顺着丝药要走的方向一致往前。丝药和赵叔更加确定这十有八九就是傅川的,傅川受伤了,他没有包扎伤口,或者说他可以控制了出血,应该是为了给找他的赵叔几人留线索的。
这次换赵叔走在前面,他一路扫掉外层的浮雪,两人顺着血迹一直找到了一处小山洞,说是山洞,其实更像是一个石头洞,洞口很小,勉强能容纳一个人窝在里面。
“哥!”丝药直接冲着那蜷缩着的人影扑了过去。
“慢些!是我。”傅川似是冻了久了,又失了血,声音有些暗哑,也有些颤抖。他的左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别扭的耷拉着。
丝药知道,他的腿大概是断了,她一时不敢在靠近了,杵在那里不敢碰傅川。
傅川倒是毫不在意,直接拉过她,抱在了怀里。丝药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冰凉的眼泪,凉的她自己一激灵,但是被傅川抱着,她心底的慌乱终于散了。
赵叔听到傅川说话,确认他还算安全,就没上前,用手电长长短短地打了个暗号,这是他和钱孙李周几个老伙计说好的,先找到人就打暗号。
之后,天上接连闪过四处手电光回应,这是他们几人都收到消息了。离得近的是李叔和孙叔,几分钟之后他赶了过来,钱叔离得太远,这里人手也够了他就自己先回了。
傅川腿折了,李叔和孙叔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抬着他。
赵叔是一路跟着丝药进山的,最是知道她一个小姑娘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估计是走不动了,就说要背她。
丝药很不好意思,她的腿虽然没知觉了,但是她真的不想麻烦赵叔。凡是她自己可以的事,她都不想麻烦别人,除了傅川。
傅川看到她湿了的鞋子,也劝她,她还是坚持要自己走。
直到赵叔悄悄告诉她,他也曾经有个女儿,若是她活着的话,要比丝药还要大两岁。不知怎么地,丝药听了这句就觉得自己拒绝不了了。
她这一生最拒绝不了的,许是就是父母之爱。
赵叔厚实的背和稳健的脚步,是父爱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