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驸马人选
褚凉歌愣怔,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像,一时竟无措起来:“皇祖母,我……”
“旁边小字是哀家让人列出来的他们的一些信息,不过想来你也都认识的。”傅蒹容笑得和蔼可亲,让人连婉拒都觉得艰难,“你不要有任何压力,只管细看上一看,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同哀家讲,不满意的丢开不看就行。”
“殿下可不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为了您的婚事,太后可是愁了好些个晚上呢。”
芝柔见褚凉歌似有抵触,朝她极淡地使了个眼色,微笑道:“这些个画像看似寻过来并不费气力,可每一个太后都亲自筛选细问过,这份郑重和用心,可丝毫不比宫里的其他任何一位公主差。”
褚凉歌一滞,想要开口的话便更难说出来了。
“……是,凉歌……谢过皇祖母。”
“谢就不必了,快跟皇祖母说,这里面你有相熟的人吗?”
傅蒹容一边说着,一边似随意地点着其中几人道:“容国公之子容衾品性高雅为人和善,景侯次子虽未承袭侯爵之位,却亦有功勋在身,你不是最喜武功高强之人吗?还有护国公家……”
她说了好些个,却不见褚凉歌有何异色,不由唤她:“凉歌可认识谁?”
褚凉歌略一停顿,一张张看过手中的画像,迟疑着道:“只……和容世子见过几面,算是……认识吧。”
容世子,容衾。
容国公之子,而容国公一派,是已故太子萧池的势力。
傅蒹容微怔了怔,继而眼中笑意更浓。
身旁芝柔也轻一合掌笑着道:“哎哟,这可真巧了不是?太后,看来您和殿下果然是心有灵犀呢,竟连选人都选到一处去了。”
褚凉歌微惊,紧忙去看傅蒹容。
傅蒹容淡笑着,戴着金丝绣甲的手指自十多张画像中挑出容衾的那张来。“十二岁摘得状元桂冠,十五岁升任左侍郎,十七随军,而今二十有二,已然接过容国公之位,这孩子自然是出色的,更何况……”
何况什么?
褚凉歌疑惑,傅蒹容却没接着说,像是一句话只提了话头,却藏起了真正的珠玑,留有无限留白的秘密。
褚凉歌低头看着容衾那张画像。
白纸细描,公子无双。
其实用不着看画像,她自是知晓容衾有多么出色。
常人的优秀总是会大概分为两个部分,要么是容貌,要么是才华。
可容衾两者都是独一无二的。
用“美貌”二字形容男子或许并不够阳刚英武,但若让褚凉歌来形容,她亦只能找到这二字来描述容衾的样貌。
她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容衾时的场景,那时她急着找易寒,误闯入一片荷花池。
在池边的花丛水瀑间,她以为自己见到了谪仙。
如幽莲般清贵脱俗,似月华朦胧而遥远。
当得知她迷了路寻不到家人时,他以荷叶为桥,他牵着一端,让她牵着另一端,亲自将她带出了荷花池。
后来她才知道那园子是他亲自设的阵法机关,寻常人自是出不去的。
只是这样的男子,所追求的人生定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他的理想,是她这种庸人达不到的境界。
褚凉歌眉心微蹙,自重生以来,她总想着可以改变前世的命运,从刀红绡和岑麟到说服萧峖,她做了许多努力和谋划,可这其中不管是友方还是敌方,她都未曾将容衾算在内过,想都没想过。
并非是她忘记了这个人,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褚凉歌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而起身对着傅蒹容拜下:“皇祖母厚爱,凉歌实不敢拒,只是这婚事……凉歌斗胆,暂不愿嫁人。”
“不愿嫁人?为何啊?”傅蒹容倒是不气,仍慈爱地扶她平身问道,“可是因为晏儿?你且放心,有哀家在,他不会再与你为难的。”
褚凉歌摇摇头道:“不是因为四皇子,只是……凉歌此次死里逃生,才惊觉平日里陪伴长辈的时间太少,所以想要再多留在爹娘身边一些时日,亦想多进宫伴皇祖母左右,所以……”
“这有什么妨碍的,只是先问问你的意思,将婚事定下,又不是要你明后日就嫁人。”傅蒹容还以为她是有何心结,听到只是不舍家人才笑着道,“再者你就算嫁了人,也是哀家亲封的安乐公主,想进宫来还不容易?”
“可……”
“好了,这事哀家做主。”
傅蒹容只当她女儿家羞怯,慈笑着抚了抚她的手背道:“哀家也不迫你,近日寻个合适的时机,你且先见上一见,若真不愿,咱们再议可好?”
褚凉歌心知太后这话已是在给她台阶下了,旁人别说商议,怕是直接下了旨,今日太后先是问她意见又是待她见过人再说,这份让步已是极限,褚凉歌知道自己再拒就是不该了。
她略顿了下,叩首谢恩。
之后她又陪着傅蒹容聊了一会儿,问及沈月华,褚凉歌说:“母亲托我带了绣样儿给敬妃娘娘,说是上回要的,迟了这些日子还做好。”
“敬妃啊。”傅蒹容想到敬妃,点点头叹道,“你去看看她也好。”
顿了一顿,她又道:“今日哀家只是先问过你的意思,回头还是要让你母亲过来一趟,事关你的婚事,哀家需再与她说一说,这才妥当。”
“是,凉歌明白。”
及至褚凉歌从慈安宫离开已是用过午膳之后,她又去了敬妃的清桐宫。
敬妃原名沈青,是沈家嫡女,亦是沈月华堂姐,她性子喜静,平日几乎不出殿门半步,早些年得宠,更是在皇后故去后照顾太子萧池多年,风光一时无二。
只太子薨后,她便对什么都不上心了,整日闭门礼佛吃斋,渐渐的宣帝便也不去她那里了。
褚凉歌到清桐宫时连敬妃的面都没见着,敬妃的贴身宫女挽秋说是刚睡下,于是她便只留下绣样儿就走了。
她不知的是,在她走后,挽秋拿了绣样入内呈给敬妃,恭敬道:“回娘娘,安乐公主已经走了。”
“嗯。”沈青淡淡地应了一声,接过绣样只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可知她今日入宫何事?”
“听说是太后有意为安乐公主选驸马。”挽秋回道。
“呵。”沈青极轻地讽笑一声,“太后她老人家倒真是煞费苦心,还有池儿也是,这么多年瞒得我……”
“娘娘慎言啊。”挽秋及时提醒道。
沈青抿了抿唇,冷哼一声住了口没往下说。
——
褚凉歌从沈青那里出来,脚步徐徐,正兀自蹙眉思考着太后所说的事情,冷不防听见不远处的宫殿院落中传来孩童焦急的声音。
“皇姐,我找不到……”
“别急别急,我刚才看见它的尾巴了,一定马上就能找到的。”
两人声音不高,只因宫墙内太过安静,这才让路过的褚凉歌恰好听见。
她脚步一怔,下意识就朝声音传出的紫华宫中走去,这里旧时本是丽妃的宫殿,当年她因有孕难产,在产下双生子后便耗尽了自身,不久就撒手人寰,如今这里只住着年仅六岁的十一公主萧悠和十二皇子萧亦,此刻,两个人正手拉着手扒拉着草丛在找什么东西。
许是偷趁着午睡时出来玩儿,两人身边连个宫女太监都没跟,衣服上沾了好些杂草。
褚凉歌看着两人小小的身影,某些早已被尘封的记忆忽然就被掀了开来,眼中似滑过一抹怅然。
在那些久远的记忆中,远到她上一世还未经历那些苦痛,远到她还不会骑马射箭,也有一个这样的身影总是牵着她的手,温声哄着她。
那只手会牵着她在宫墙里找宽敞的高地放风筝,带着她在夏夜的傍晚数天上的星星,也会揽着她读圣人的文章哄她入睡,告诉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那只手牵着她在宫道上走过无数次,后来走着走着……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那之后她就不怎么进宫了,总觉得太子哥哥不在了,这地方便阴寒了许多,让她每次进来骨头里都透着冷意。
褚凉歌微微一笑,收起那些记忆,回神对眼前的两人道:“两位小殿下在找什么,我也可以帮忙哦。”
拱在草丛里的两人被她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俱是一僵,慢慢地站起来扭头看着她。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都带着惊慌无措,眨巴着大眼:“皇……皇姐。”
叫完,萧亦便偷偷伸手去勾身旁萧悠的手,萧悠胆子也小,但还是紧紧牵着弟弟。
丽妃早逝,皇上怕想起旧人难过,平日里连同这两个孩子也不怎么关心,是以两人从小性格就腼腆怕人,此时见她这样问,犹犹豫豫一会儿不敢吭声。
萧悠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草丛,那只小兔子很难抓住,只怕等一会儿跑出紫华宫,那就再找不回来了。
她兀自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才转回头看着褚凉歌道:“皇……皇姐,我们的小兔子丢了,它很好认的,额头有一圈椭圆的黑毛,脚也是黑的……”
原来是兔子……
褚凉歌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扒着草丛开始翻找。
她到底比两个小孩子身量高些,不过一会儿便看见了窝在草丛深处的兔子,拎出来交到两人手上:“可要抱好,若是再丢了,唤侍女来找就是了,你们两个莫要再往草丛里钻了。”
萧悠和萧亦拍着手接过,将紧紧抱在怀中,忙不迭点头,眼睛都笑成了弯月,对着她行礼道:“谢谢皇姐。”
见他们两个高兴,褚凉歌也笑了,伸手摘掉两人身上的杂草道:“这小兔子是哪里来的?可是宫里谁给的?”
若是来路不明,它是不可再留下的。
“是二皇兄前些日子来送与我们的。”萧悠笑着道。
褚凉歌心里有些惊讶,萧鉴?而且看萧悠的样子,竟似和他很是熟稔。
褚凉歌顿了顿,又问:“你们刚才为何唤我皇姐?”
这问题她刚才就想问了,虽说她这个公主是太后封的,可到底是臣女,并非真正的公主皇子可比的。
“这样叫不对吗?”萧悠疑惑地眨着眼,“二皇兄说我们多了一个皇姐,日后见着了要这么称呼的。”
又是萧鉴。
她想到易寒他们说的那枚令牌,一时不由蹙了蹙眉。
原以为萧鉴并不牵扯皇权之争,可如今看来这位二皇子也并非她以为的那样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