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我们和好吧……在褚泽的印象中,只有垂髫小儿之间生气打闹后才会说出这样稚气的话。
他的眼神中浮上了一丝凝滞与疑惑:“和好?”
“嗯!”应宝音干脆爬起来坐在床上。她依旧穿着月白的中衣,头发柔顺地披散下来,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亮晶晶地望着她:“我不喜欢现在这种怪怪的气氛。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点点生我的气。”
她偷偷去探看他的表情,是一点点吧?
“但是,我是好心的呀。你不能因为我做了一件好事,就一直生我的气吧。”
颠倒是非。
褚泽眼眸中仿佛重新聚起黑色的漩涡,听她说完就冷淡地挣脱她的手,身子疏远地往后靠了许多。
应宝音看他这样又慌忙扑过去把他的手抓过来:“当然!当然,还有我不该瞒着你的那些事……”
“可是那些事,都过去了啊。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不理我吧。况且我有时候就是小小地用一下那个能力,根本没有什么损伤,反而就把事情很快搞清楚了,怎么就不行了嘛……”
褚泽听她一番狡辩,心中冷笑,口中便说:“世间因果循环,恒道有常。往日逆行终成将来业果。如今你尽可拨弄因果线,可知他日回报是福是劫?长烛祈光,终期眼前,你以身献法可曾顾及半分?”
“啊?”应宝音被他一同绕,品了半天,觉得……褚泽在骂她会早死!
她不认同地低声反驳:“我心里有分寸呢,非到要紧时刻,我也不会试着写字的。”
逼元不仪是要紧时刻。屁股痛……当然也是要紧时刻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与她多费口舌。思及至此,褚泽从凳子上豁然起身。
应宝音见他又要走,一时情急,扑过去抱住了褚泽的黑装劲腰:“不许走!”
陡然被一具柔软温热的身体锁住,褚泽僵得半分动弹不得,“你……”
应宝音讨乖卖巧的时候从来没脸皮的。
她小脸贴着褚泽的背,一声又一声地哀求撒娇:“好了嘛我听你的,都听你的。真的,我顾及自己的身体。别生气了,求求你了。”
身后的人软语甜言,要多动听有多动听。可褚泽却紧闭双眼,僵直如同古剑石木,忍了半晌,终于启唇说:“我不信你。”
应宝音顿时心虚。
那……确实……她也不咋信她自己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让他继续闹脾气?应宝音踌躇着慢慢松开了手臂……
感觉到应宝音的一双手臂正缓缓地从自己腰上滑落,贴在背后的温热渐渐离身,褚泽觉得自己心头的温度也在慢慢变凉,心脏如同爬满裂纹的石头,被愈发浓郁的空虚感层层叠叠地攀爬挤压着。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脑内的喧嚣,不准自己卑微地伸出手去拉回那一双手臂,不准自己露出半分对那个拥抱的热切渴望。
否则……否则……
他紧闭的睫毛隐忍到轻颤,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等待身后人的完全离他而去。
不曾想,应宝音竟滚土重来,又猛地扑了上来,再次紧紧地抱住了褚泽的瘦腰。
褚泽的眼睛骤然张开,眼神中是来不及遮掩的震惊与茫然。
她为何又……
应宝音左思右想还是不愿放弃,她狠狠心,抱住褚泽脆生生说道:
“那我陪你睡觉吧!”
褚泽将这几个字的意思完全弄明白后,顿时被震得魂不附体。
褚泽艰难地撕开应宝音的粘着他的手臂,转过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眼中酝酿着无声的风暴,声音中透着压抑的示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应宝音被他转过来的黑眼珠子看的有点怯怯的,“你不是说和我睡在一起就睡得好吗?”
她抬头看看他眼下的暗沉,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的一小团,“我看你这两天都没休息好,就想着……反正也不是没睡过……”
应宝音越说声音越是喃喃。
她明明是自我牺牲,怎么褚泽倒不是很乐意了,像是她要占他便宜一样。
褚泽高大的背影遮住了烛火,应宝音跪坐在他的笼下的阴影里中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还有点憋屈:“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说完话就想逃开。
褚泽哪里会不愿意,他心中的渴望早已招展如参天大树一般了。他仿佛怕应宝音逃开似的一把把她拉入怀中,大手托着她的背,把她狠狠压在了床上。
少年绷紧了背部,如同狩猎捕兽般地搂紧怀中柔软的身体,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血肉相融永不分离一样。
他心跳得厉害,浑身的血液都滚烫沸腾,烧得他眼都红了:“你此次,非我所迫!”
身上之人浑身紧绷,灼热的呼吸一股一股喷到应宝音的耳朵和颈窝里,烫得她半个身子都酥麻起来。
她这个时候才觉得后怕,不懂褚泽这是又犯病了还是怎么了,明明之前同床共枕,他都是很守礼,很平静的啊。
应宝音也不敢怎么挣扎,只是尽力伸出还能动的手,一下一下轻抚褚泽的背,想要安抚他的躁动。
往常这样都是有用的。
但是今天,应宝音的手上的力道若有似无地隔着衣服划过褚泽的脊背时,褚泽只觉得那搔痒之意如同万虫啃噬直钻到了他心底,难耐的紧。
他……想让应宝音再用力一点。
可是他无法张口,只能用一双铁臂将怀中的身体禁锢得再紧一点,将头在她颈肩埋首得再深一点,试图缓解那难熬的悸动。
应宝音一段细腰快要被他勒断,她轻轻抽气微微抬起上身,想要让还有余痛的腰部好过一点。
但是那抽气颤抖的轻喘落在褚泽耳边却被无限放大,让他本就躁动的心头火似泼了油一般窜出了万丈火焰,一时间压都压不出。
他忍无可忍地,狠狠一口咬在了应宝音的肩上。
“呜……痛……”应宝音呜咽出声,泪水夺眶而出钻进她的黑发里。
褚泽疯了吗?狗东西!抱就抱,咬什么咬!
褚泽听到她的喊声,才赶紧松口,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有些慌乱地抽出手要给应宝音擦泪水。
但是那泪水顺着她嫣红的眼角怎么都流不完,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琥珀色的瞳孔清透地像一汪泉水,看的人口渴的厉害。
褚泽只觉得脑子被火烧晕了,神智被心跳震碎了,他失了魂般地吻住了应宝音流泪的眼角,祈求般地呢喃道:“别哭了,求你别哭了。”
可泪水止都止不住,他只得轻轻用舌尖勾去那些晶莹的泪水,吞咽进自己身体里。
少年湿漉漉的吻,无法抑制地一个一个落在了少女的眼角、额头、鼻尖、面颊,最后终于碰上了少女红润软糯的双唇。
他似乎极为动情,眼神痴迷地用牙齿细细啃咬那饱满水亮的唇珠,不时又含住那憨翘的下唇,弄得涎水晶莹。
最后他终于舍得吻开那两片软玉,嫣红的舌尖无师自通地顶开少女的贝齿。就在他马上就要尝到这世界上最甜的糖与蜜的时候……
一双颤抖的小手捧住了他的脸,微微推开他。
“褚泽,你,你清醒一点啊。”
应宝音又羞又怕,你咬两口啃两口出出气就算了,你这舌头都要伸进来了?!她又低声喊:“我说的睡觉,不是这种睡觉啊!”
霎时间,满室旖旎暧昧的气氛尽消。
褚泽沉醉在情/欲中的眼眸逐渐清明,面上立马一紧。
他做了什么!他怎么能按住应宝音就……
“对,对不住……”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还残留在褚泽的手心唇上,他瞬间面红耳赤。再不敢看应宝音,竟是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你……”应宝音怔了怔,然后就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被褚泽折腾的后背都是汗,现在面红着以手做扇给自己扇风,“你还跑?到底谁才是纯情大学生啊。”
总之,当晚应宝音睡前,褚泽也没有回来。第二日清晨应宝音醒后,褚泽也没有在书桌前。她说陪他睡的安神觉,最终也没睡成。
应宝音风平浪静美美睡了一整夜,精神颇好。
贝子趁她没洗漱,扒开她的衣服帮她在伤处上药。应宝音腰上的摔伤余痛还在,被贝子揉得哼哼唧唧的。
贝子和她聊天,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昨个儿二公子在书房呆了一整晚,姑娘可是要去看看?”
“哼哼哼,去,当然要去。”
她此刻站在道德制高点,不去不是白被……啃来啃去了。
应宝音心里暗暗分析。
褚泽,一个还在国子监读书的少年郎,必定感情经历贫瘠得不行。
虽说和那个贺淳儿有些什么欲启未发的关系,但是都没有对他的造成任何情感经验的积累。所以突然发生这种事,他才害羞得要命。
想到这,她脑子里有一瞬间闪过昨晚褚泽痴迷又动情的脸,心脏有一瞬间快跳了几拍。
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又被她压下去了。
敌强我弱,敌弱我强,应宝仪继续想。
倘若真的是一个霸道总裁,把她逼到墙角游刃有余地调侃她:“女人,你巴拉巴拉……”她或许会紧张害怕。
但是在一个比她还纯情害羞的监生面前,她有什么可怕的?就是个弟弟。
她脸皮那么厚,早晚要用这个事做要挟,让褚泽答应她点什么不可!
洗漱完毕,小暑帮她换上了一套鹅黄软嫩的长裙。
知道她不爱珠翠满头,就只在她发髻上摁上了几朵玉雕的梨花发饰,簪了个水波绿的发簪。这样应宝音整个人就显得清透可爱,灵动非常了。
贝子心里以为应宝音是去求和的,又哄着应宝音点了水红唇脂,描了黛眉,让她多添了一份精致娇美。
用完早饭,应宝音就精神抖擞地来到了褚泽的书房。
庭院早早地就被仆人洒扫过,花圃中的枯枝也发了星星点点细嫩的新芽,缀着点晶莹的露水,是一派生机洋溢的春日晨光。
走过长廊,就是褚泽的书房。书房开的是一扇圆形拱窗,褚泽的书桌就紧挨着这扇窗。
褚泽还穿着昨日的一身劲瘦黑衫,眼下的黑青不减,明显昨晚没有睡一个安稳觉。
这两日,他被通知已抓获杀害孟老将军的凶手,但是那凶手却自戕而亡。他去见了大哥,又托人去暗查元家小禾奴的身世,却发现元不仪这个女儿来历实在成谜。
他心中暗暗觉得,指使凶手杀害孟老将军的人,必定和元不仪脱不了干系。
眼下他正在给那探查之人回信,要他多多留意元不仪手下是否有武林人士。冷不防一个鹅黄色身影如春日轻蝶一般,扑到了他的窗前:“早啊褚泽。”
褚泽一笔误顿,字迹便乱了。
他面上若无其事地翻开这页纸重头写起,心头却慌张起来。
这人怎么如此胆大。昨日两人那般情形,她竟能若无其事嬉笑如常……当真心中没有半分介怀?
还是她,其实,也不讨厌……
几乎是心头刚冒出这个想法,褚泽就开始在心中呵斥自己的无耻。他敛神收心,强迫自己不再想昨日的事。
只是手中信纸再翻,又是重头再写。
应宝音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掩饰自己的慌乱,心中畅快了一阵,可过后又有点心软,终是抛出了个问题,结束了这场尴尬:“禾奴的身世去查了吗?说不定我们解决这个事情,可以让大哥早点回家了。”
褚泽终于开了口:“已托人去查了,只是元不仪一直在京郊别院中深居简出,来往者甚少,一时查不到端倪。”
“我觉得可以问问吴则免,他好像很讨厌元不仪的样子。俗话说,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对手,吴则免或者知道一些重要信息呢?”
褚泽被她说服,点点头:“只是国子监开学后学子都住在学院内,休假方出。想要再次见到吴兄,怕是要等三日之后了。”
应宝音心中微叹,交给她的金手指,分分钟的事,结果他非要自己来……唉,这人……
好在褚泽大哥也没什么危险就是了。
她便又问:“你今晚还睡书房吗?”
“嗯?”褚泽终于抬头看她,莫名的只觉得她今日格外娇美动人,小脸格外嫩,杏眼格外亮,嘴唇都格外红润。
这难道是我心中绮念作祟?他又是心惊地低下头去:“是。”
应宝音都要偷笑出声,这也太合自己心意了吧。那就让他在书房呆着好好思考人生吧。
“那我回去休息了,你慢慢写你的信吧。”
回程的路上,贝子有些不解地问应宝音:“姑娘怎么不让二公子回来啊?”
“嗯?不是我不让他回的,是他自己要睡书房的呀。”
贝子无奈道:“姑娘若是肯劝一劝二公子……”
应宝音不乐意地撇撇嘴:“我才不劝他。哦对了!”她似乎想起什么,又问小暑和贝子:“我有一本书你们收到哪去了?薄薄的,名字叫做《谭明公游记》,上面还有一枚红色的小印。”
小暑和贝子都摇了摇头:“奴婢打扫的时候,没见过这本书啊。”
“没见过?那去哪了?这可是别人送我的,弄丢了可就不好了。走,咱们快回去找找去。”
应宝音脚步一时急切,鹅黄的阔袖被风鼓开,像是忙着扑蜜的蝴蝶,翩然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