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吕复捂着胸口,被应宝音描绘的妖魔场景吓得不轻。
那手指抖阿抖地指着应宝音:“出去,出去!”
应宝音一提裙角,转身就走:“好勒,大人,我这就去让大姐姐取些金块银锭来码在褚家门口,等着分给抓旧部的人哦。”
还码门口?
吕复猛扑到桌子上捞了一把空气:“回来!”
应宝音转头,顶着一张小脸天真地笑着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吕复都不能看她笑,看她心口疼。他转向褚泽:“这是你表,表……”
褚泽的心情早已平复:“我表妹。”
“那你管着点啊!让她发什么疯呢!”
褚泽还没出声,应宝音就皱着眉头凑到吕复身边,不满地说:“我冯家人花冯家钱,关他姓褚的什么事。我心疼大姐姐,花些小钱算什么。大人不必客气,尽管接受我的心意便是。”
“还心意?!”吕复五官愁地挤到一起。
照她这么闹下去,他这大理寺少卿也别做了,进茶楼给人当笑话看算了。
气氛正僵持,外面进来了一个绿衣小官。
吕复如同发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让他进来。
“刘大人,快进来快进来,说说孟勤川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刘大人一行礼,声音还有些哽咽:“孟老将军应是在长盛街的巷子中与人打斗中毒的。属下找到了凶器。”
他拿出一方手帕,上面是一片带着黑紫血迹的柳叶刀。
褚泽上前细看,确实如老仵作所说一般。
“晨间人少,只一家汤包店的老板见过孟老将军。说孟老将军想买汤包又嫌贵,他印象深刻。随后过去数人。有一方脸黑衣的青年,紧跟着孟老将军。”
吕复问:“可有让那老板画下嫌犯的样子?”
“已经画像,并开始以巷子为中心在周围探查了。”
吕复点点头:“令尊既与孟勤川有同僚之情,这件案子就交给你来办。查个明白,也让你父亲安心。”
“谢大人!”刘大人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退出了。
应宝音上前一步,小声对吕复说:“这刘大人父亲也是褚老将军旧部吗?咱们要不先查一查他?”
吕复气的拿起镇纸拍桌子:“查什么查,他那老父亲双眼都快瞎了,怎么去杀人啊!”
应宝音也叹气:“怪不得吕大人难办,这件事是麻烦呢。大人放心,我冯家必会尽力。”
“别尽力了,你们少掺和就行啦。”
应宝音眼圈一红,眼角湿润:“可是大姐姐日日等姐夫,我看了心里难受。”
吕复刚才被她逼的不行。
现在又看她一个小女孩,垂泪可怜,终是叹了一口气,吐了口。
“回去等几天,安生等几天。这件案子多少人都盯着呢,连齐老太师都问过我几回。我还能如何不公?那自是会秉公处置的嘛。”
应宝音又要张嘴说话,吕复连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不看她:“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我一听你说话我脑子嗡嗡疼。”
说完,他又探出头去看褚泽:“你不想去看看你兄长吗?快去快去,带她一起走。”
褚泽拱手:“学生感念大人鸿恩大德。另外还有一事,学生想将孟老将军的尸首领走。”
吕复无力挥手:“行行,带走,都带走……”
待二人走出去,吕复泄了气,脱力似的躺在席子上发呆。
他好好查案了呀。
可是元二公子遮遮掩掩,不肯明言当日的情况,都有人看到元承佑带个相好的回去了,他们硬说没有。
元大公子又阴阳怪气,丝毫不关心他老子死活,只想弄死褚安。
皇上也让严查,要为元家站台。齐太师还来暗示他,说什么元家骤然遭难,让他多体谅,多安抚。
护元家不就是弄褚安?
可是褚安又真是无辜的,人从城防营到上香,一路都有人证。如今孟勤川以死自证,再说褚安有嫌疑就真的很勉强了。
可是元家就是要弄死褚安。
如今褚家的人看来也快疯了……
我的个老天爷呀,这个案子咋办呀。不然咱们商量一下,就让元承佑那个相好的杀了他行不行,我努力把她抓回来,您保佑她一定是凶手成吗。
办案真烦!
褚泽与应宝音走在大理寺的石板道上,准备去见褚安。
褚泽回想应宝音把吕复逼的示软,有些意外地说:“你倒是很会做冯家人。”
应宝音坦言:“我都是跟杓兰学的。我刚去你家,你嫂嫂让她给我换衣服,她就是这么,拿着珠宝首饰吓唬我的。”
“你不怕吕复?”
吕复红衣少卿,官居四品。就算大哥见了,也是要行礼问候的。他也只能自称学生,可应宝音却能在他面前嬉笑怒骂,毫不顾忌。
应宝音嘿嘿一笑:“他特别像我们学校之前的……夫子。”
是教导主任!
“就是看着凶巴巴的,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是其实也就凶你两句。不经缠也不经闹。而且这种人,心软,你一装哭他就不行了。”
褚泽若有所思,“你也总是在我面前哭的。”
应宝音嘴角一僵,心说这哪里一样:“我在你面前,都是真哭、痛哭、发自内心的哭。”
“你觉得我对你不好?”
“大哥!”应宝音用手去摸眉间的伤疤,抬头给他看,“你觉得这叫好吗?”
褚泽一时默默不语。
“不过我不怪你。”应宝音继续走。
褚泽疑声问:“为何不怪我?”
应宝音心里想,因为你有病,我不跟你计较。
但是嘴上必须甜:“因为你是我的男主角啊。而且我相信,等我们多相处一些时日,你一定不会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我们会和平相处的。”
敌意?
褚泽侧脸看她,一双凤眸中酝酿着看不清的感情:“你觉得我对你有敌意?”
“……不然呢?”
她额头的血痂可还没落呢。
褚泽转过头,一丝烦闷爬上心,他冷言冷语地说:“那你日后可要小心一点。”
应宝音顺嘴接话:“我整日都小心呢。”
褚泽莫名气恼,不再理她。
两人来到监牢门口,讲明是吕大人准许的,狱吏却依旧只让褚泽自己进入。
应宝音懂事地安抚他:“你进去吧,我一定会乖乖在这等你出来。”
褚泽虽见她乖巧,但是心中仍然不顺,盯着她语气沉沉:“你若是……”
“我若是跑出这大理寺,就把双腿剁下来给你。我都懂的,你进去吧。”
应宝音边说边揉揉大腿,熟练得让人心疼。
褚泽想到这两日应宝音与自己的形影不离,又听她说的这么诚恳,终是转身进入黑暗的监牢。
虽然自己确实是想用狠辣手段胁迫应宝音乖乖听话,但是真的听到应宝音有多怕他后,怎么他心中反而不痛快了呢。
眼看着褚泽的身影消失在监牢中,应宝音又耐着性子数了六十个数,见没有异样,抬腿便走。
她一路走,一路问:
“你好,请问哪里有水?”
“你好请问哪里有水?喝的,用的都行。”
褚泽来到褚安面前,艰难地说出了孟勤川中毒身亡的事。
褚安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继而眼泪滚滚流下,颓然跪倒在地。
“孟叔叔他……他……”泣不成声。
褚泽也难掩悲痛,他声音暗哑:“孟老将军尸首还在停尸房,我与吕大人说过了,要将孟老将军的遗体带走。我想……将他与父亲母亲葬在一起。”
褚安咬紧嘴唇,许久才止住泪水说:“他后继无人,待褚家恩深义重。与父亲之情,更胜手足。合该如此……”
在双亲接连去世。孟勤川就像他的另一个父亲,另一个兄长一样,陪他一起背负那些滋长的仇恨,一起谋划那些以卵击石的反击。
很多困苦,他不能讲给冯定娘听,不能讲给褚泽听,但是他都可以对孟勤川坦言相告。如今骤闻孟勤川离世,他只觉心中空了一大块。
战士失去了他的战友,幼兽失去了它的亲人。
“只是,孟老将军他虽然身陨,但是大理寺并不肯撇清大哥教唆杀人的嫌疑。我去找那吕复,他似有隐情,只说要我再等。”
褚安深吸一口气,似心灰意冷:“三堂会审时诸位大人都偏颇元家,更何况吕复一个少卿呢?只怕是圣上,都恨不得是我杀了元承佑吧。”
“可偏偏,偏偏不是我杀的。”
褚泽见他情绪实在低落,出言道:“还未找到谋害孟老将军的凶手,不知这些事后,是否另有隐情。”
“对!”褚安一下子又提起精神,“小五!”他隔着铁栅栏抓紧褚泽的手,“你一定要抓到害死孟叔叔的凶手!他为我们褚家奔波一生,我们不能看着他枉死!要为他讨回公道!”
“我会的大哥,我会的。”褚泽抓住他的手安抚他。
褚安紧握褚泽的手,良久,轻声说道:“你幼时,曾被他哄着,叫过他两声干爹。若是我不得回……你需厚葬他。”
“是,大哥。”
兄弟二人心中悲情涌动,相顾无言,隔栏叠手,相互支撑。
应宝音经人指路,来到大理寺蓄水防火的大缸前,用木瓢盛出一些清水放入掌心,小心地来到一个无人的墙角。
她对着墙角的灰白的石板,蘸了蘸手中的水。
虽然之前答应了褚泽不用金手指,但是怎么可能真的听他的嘛。趁他不在,偷偷用不就好了。
而且她这次又不是要做什么扭转乾坤的大事,不过是抓个杀害孟老将军的坏人而已。
不会过多消耗的。
她悬空手指,感觉指尖热流蓄势待发。
“杀……”字型一成,若有白光流转。
突然一个人声传到应宝音耳朵里:“你在做什么?”
身后有人!
应宝音吓得小手一抖,掌中清水尽撒。
“杀?”那人豪不避讳,走近了念出墙上的字。
应宝音慌乱回头,呼吸又是一紧。
美,美男子?
只见来人身量瘦高,披一件朱红色夹棉披风,披风上还滚了一圈密厚的白色毛毛,软乎乎地围着他一张清俊柔美的玉面。
他睫毛长翘,眼神柔笑,嘴唇很薄但不见血色,感觉身体不是很健康的样子。
“姑娘为何在这写一个杀字,杀谁?”
他嘴角噙着浅笑,问题却是越界无礼。
应宝音一时被他过分好看的容色唬住,口中解释道:“不是的,我就,练练字而已……”
来人只觉得更有意思:“在大理寺墙角练字?”
他看看墙上水渍,又轻笑了一声:“确实需要练,这字,甚丑。”
什么?
应宝音心中一恼,这人嘴巴真毒。
“我的字如何,关你什么事?不要和我搭话,走开!”
水已撒了,应宝音呆在这也没用了,她还是赶快去回监牢门口等褚泽的好。
她一转弯,一个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女孩一下子扑到了她腿上,笑吟吟地喊:“抓住爹爹啦!”
小女孩抬头看她,一张奶呼呼的小脸上,眨巴着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睛,萌得人心颤。
“你是谁呀?”应宝音嗲着嗓子,爱怜地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
没想到小女孩一下子变脸,冷漠地啪一下打掉他的手,退后了好几步,像只敌意满满的小老虎。
“嘶……”应宝音揉手,这什么孩子啊!
“禾奴,过来!”刚才那个没礼貌的男人走上前。
“爹爹!”小女孩又扑了上去。
应宝音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真是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大的笑她的字,小的打她的手,可恶一家人!
等等!
这孩子叫什么?禾奴?
好熟悉啊!在哪听过……在哪听过呢?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
禾奴是元家大公子的孩子!
眼前这个没礼貌的男人,难道就是那个一心要搞死褚安的元家大公子,元不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