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孟勤川藏在褚泽的书房中,听到此间主人回来的动静,又等了许久却不见主人从卧房出来。他稍加思索,摸去了褚泽的卧房。
门口脚步几不见声,坐在床头的褚泽却一把摸出了枕头下的匕首,反手握于胸前,作势迎敌:
“谁?”
孟勤川嘿嘿一笑,干脆大大方方走了进来:“你个小崽子,你大哥不是说你弃武从文了吗?怎么还警惕得跟军营里的老狗似的。”
“孟老将军。”褚泽收了匕首,起身相迎。
之前暗处看他,只觉得他与大哥讲话时疲惫惆怅。如今真的见到其人才发现,他虽然一头乱发黑白相间但是精气铄铄。虽然皮皱面枯,但是一双鹰眼锐利惊人。
这就是忠武将军孟勤川。
孟勤川在他面前似乎毫不拘谨,自顾自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就开始给自己倒水,“你大哥的事我都知道了。昨天本想来的,但是你们家的那几个护卫后面跟着尾巴。我也不知是哪家的,就不敢贸然现身。”
“你带话找我,是要我做什么?”
褚泽过来陪坐:“我想知道大哥都托你调查了什么事。”
孟勤川穿着普通的短打,看着就像是田间码头卖力气的穷苦之人。他伸出左手抓抓头发,不知道怎么和眼前这个小娃娃讲。
褚泽看他踟蹰,又言道:“如今大哥入狱,又被抓出他对元家早有芥蒂,曾被人多次抓到把柄……”
“抓个屁!”孟勤川瞪起眼睛,凶光乍现,“你个小娃娃知道什么啊!你老子死的不清不楚,你大哥和我暗查了这么多年,去过他元府不知多少次,从来没让人发现过!就是你哥那个榆木疙瘩脑袋,才会对人实话实说,让元家人顺着杆给他泼脏水。”
说完他又纳闷:“你说那老狗货怎么就现在死了呢?元家还咬着你大哥不放。我们要是想这么直接了当就要他狗命,还会让他生出第二个儿子?早把脑袋给他拧喽!”
“要我说想要他死的人多了去了。就他抄的那些家,还有他那些相好的,还有他那个恨不得造反弑父的大儿子,各个都有可能害他。”
“就你哥不可能啊孩子!”孟勤川拍着桌子:“你哥想要的是一个公道,一个公道啊!你要相信你哥啊!”
褚泽看他年纪一把,连说带骂这么久,默不作声地给他添了一杯水。
“我自然是相信兄长的。只是前些日子,将军去临泉镇做什么了?”
孟勤川喝水的手一顿:“……你咋知道。你大哥都和你说了?”
褚安之前做事,从来不会想要褚泽参合。褚泽年纪小,又是要做个读书人,褚安就把一切都自己扛下。
如今,褚泽这孩子,竟然知道了。
褚泽无法说出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只能含糊地说:“如今大哥身困牢狱,这家中的事都由我主持。这些事我自然知道了。”
“唉。”孟勤川重重叹气,一瞬间他的面目好像更加苍老了,“上次见你还在尿床呢,如今竟要靠你撑起褚家了。”
褚泽轻咳一声,喝了口水:“将军可有找到为父亲焚骨之人?”
“没找到,说是五六年前就举家搬走了。也没说去哪,就这么消失了。”
“举家搬迁?”
“是啊。也不知道为啥,那么大年纪了,狗都不挪窝,他个老兵油子倒是背井离乡走得痛快。”
“找到那人就能查清父亲的死因吗?”
孟勤川又皱眉,左手抓了抓头:“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最后一个见你老子的人,倘若他记得你老子的尸首有什么古怪,那或许是新的线索。”
褚泽默默思考半天,又说:“大理寺认为孟老将军有替我大哥行凶的嫌疑。”
孟勤川歪头,鼻子嗤出气:“我早就想替他行凶了,他不肯啊!”
“我想要请求将军去替哥哥作证。”
孟勤川脖子一梗:“我说我没杀人,那些狗官能信?”
褚泽盯着他一直藏在袖中的右手,声音沉着冷静:“他们会信的,因为杀死元承佑的那个人,是右手持刀。而将军的右手……”
他不再多言。
倒是孟勤川又嘿嘿笑了出来:“这倒是,咱的右胳膊早就埋在石虎岭的焦土里了。”
“行,那咱就替你大哥走一趟!”说着,孟勤川霍然起身,就要离开。
“孟老将军。”褚泽连忙起身喊住他:“只是这一去,大哥之前承认的那些事,怕是要匀出七八分的责任背到你身上了。”
孟勤川听他这么说,眼角的皱纹又深了许多:“哈哈哈,孩子,那些事本就是咱家心甘情愿干的,如今受些惩戒也不算亏。就算是打我顿板子,抽我几鞭子,难道还有当时你老子把我按在地上锤难受?”
褚泽听他这么说话,心中感念不已。
他后退一步,俯身诚心一拜:“褚泽多谢孟老将军大恩,必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既谢他为大哥出头,也谢他这么多年为了父亲奔走。
孟勤川就笑着受了他这一拜,“行了孩子,走了啊。”
褚泽起身,眼前人已不在。
褚泽回到内室,发现应宝音正抓着被子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什么时候醒的?”
“他拍着桌子说公道啊公道的时候。”
“可听出什么来了?”
应宝音翻身下床,“我刚才听他说了那么多,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你说……如果这个时候,那个什么大理寺的官刚好去元家勘查。哎,刚好打开一个暗格,又刚好发现了那个元大人的书信,又刚刚好信上正是他如何加害你父亲的……这样,你父亲不就沉冤得雪了么!”
“而且,很多剧情中的坏人就是这么暴露的呀。合情合理合法,自然而然,我看天道就该这么转!”
“你觉得如何?”
褚泽一双凤眼不善地眯起来,双手抓紧腰间的东西,嘴上却说:“好啊,你写啊。”
“真的?”应宝音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好哎!
这算不算加快了剧情啊。先帮他父亲鸣冤,过两天再把他和那个什么贺淳儿的事情搞一搞,还有啥来着?哦哦参加科举,通通帮他搞好。
那这就算是了结了褚泽的全部心愿了吧!
前途一片光明啊应宝音。
这么想着,她乐颠颠的去拿了纸笔过来。
应宝音正要提笔,一只大掌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铮”地一声刺破宣纸扎入桌内,吓得应宝音手中的笔啪嗒一下掉了。
“为何要用笔呢?”褚泽笑得阴森森的,他紧紧抓住了应宝音的一根手指,死死按在桌面上,“不如切掉你的半截手指来写好了。写一句话就切一根手指。”
“你要干嘛?”应宝音使劲挣扎。
这人怎么喜怒无常,刚答应了,马上又变脸!
“十指连心,那这批言也算是耗费你的心头血写成的。相信必能感动造化,扭转乾坤,成就家父一世忠名。”
眼看情况不妙,应宝音赶快求饶:“啊啊啊我错了我不写了我真的不写了!你放手啊!”
褚泽拔出刀尖,抵在应宝音嫩红的指肚上,压出一小团惨白的凹陷:“执笔改命是造物主的天赋奇能,怎能受我一介凡夫俗子的影响,说不写就不写了呢?”
应宝音慌张地仿佛回到了两人初见,褚泽拿着刀刺入自己眉心的那个时候。
他会刺下去,他真的会刺下去!
“你你你不喜欢我就不写了嘛!我明白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用异能我就用,你不让我用我就再不写一个字。我保证!”
褚泽嘴角含着笑:“哦?可是自我不准你乱用异能后,你又自作主张地用了两次呢。”
两次?应宝音小脑袋瓜飞转。
哪有两次啊!这次不还没用吗?上次也是你喝醉酒了撒娇装可怜非要我用的啊!是非不分的狗东西!
应宝音心里气的跟着孟勤川学会了骂人,嘴上却乖乖求饶:“真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褚泽,你松开我吧,求求你了。”
她眼睛沁出两汪盈盈泪水,看着乖顺可怜至极。
褚泽看她装哭,又软软唤着他的名字,心念稍动,手下一松。应宝音就眼疾手快地抽出指头跳开了。
应宝音刚走两步,忽然又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句:“既然醒了,就该吃药了。”
应宝音听到这话回头,扁着嘴正要说什么,一看褚泽正拿着一方手帕,在细细地擦拭匕首。心下马上怂了,她只留一个背影给褚泽,委委屈屈的声音颤颤地飘过来:“吃,我可最喜欢吃药了!”
小人诱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
如应宝音这般贪生怕死之人,武力震慑果然效果最佳。
褚泽低下头,嘴角却无声地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