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文殊兰细嫩的手指,轻轻捏着瓷勺,耐心地吹着药。小暑和贝子托着一盏蜜饯和一碗甜水静候一旁。
应宝音斜斜靠在软枕上,不敢吱一声。
“应姑娘,药已经不烫了。来……”文殊兰抬手,伸过来一勺浓褐色的药汁。
“不必不必,我吃药很快的,碗给我就好。”应宝音伸手欲抢,谁知却被文殊兰一把抓住了手。
“二公子安排奴的,奴自然是要尽心竭力。”边说着边不着痕迹地把应宝音的手按了下去。
文殊兰的手指冰凉滑腻,纤细嫩白,抓在应宝音手上像是冰冷冰冷的细蛇盘缠了上来,冻得应宝音一怔。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她打量文殊兰,见她穿的虽然艳丽,但是却十分单薄。现下分明是冬末,她却穿的如同暖春一般。
好看是好看,但是这样不冻得慌么:“你穿的太少了……”
文殊兰听到她的话,娇软一笑,如春花盛放:“大夫人喜欢我穿得飘逸好看些。”
“啊?”
文殊兰像哄孩子讲故事一样,一边娓娓讲述,一边盛了一勺药放在应宝音嘴边:“大夫人从小就喜欢打扮我。”
原来大夫人喜欢玩换装小游戏啊。应宝音心里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张开嘴喝了药。
酸苦之气冲上脑腔。
呕……
“大夫人还是小姐的时候,总是喜欢把最美的衣服和首饰都穿戴在我身上,这世上的绫罗绸缎,我哪样都穿过。什么珍稀绝世的珠宝,我都带过。以后应姑娘如果有什么女儿家的衣裳首饰的问题,尽管来问奴。”
一勺药又喂了下去。
应宝音苦的小脸皱巴巴,“你们就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玩?”
真开心啊,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文殊兰捏勺子的手暗暗用力,指尖挤压到发白,脸上的娇笑都僵硬了三分:“不,我就呆在小姐房中,让小姐出来进去可以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个精致动人的摆设。”
她那时整日孤零零地立在墙角,看着朝阳扫过她的脚,爬上她的身体,再离她而去。陪着她的是柜子上的花瓶和墙上的字画。
她每日都等着,等着小姐叫她。
“文殊兰,快看看这些新衣服,你穿了一定好看。”
容颜易逝,如果她哪一天不漂亮了,小姐还会需要她吗?
她不如兜兰温和内敛让小姐依赖,也不如杓兰天真无邪让小姐开心,她还满手血恶。
如果没有这一张脸,这一身皮,她怎么留住小姐的心呢?
那时的日子,多么恐慌啊。
突然,一双热度灼人的小手重新覆在了她冰凉的手上。
“文殊兰,你多穿一点也很美。你谈吐做事都很美。我觉得你即使穿百谷的衣服,都会美得不得了。美的是你,而非这些外物。”
“就算有一天,你老了,有了皱纹有了白发,也会很美。这是岁月的沉淀,是不同韵味的美。”
“而且你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等到老了肯定会更厉害。到那时,你早就不用靠相貌。你拿着大把的银子,再雇一群厉害的伙计。即使你每天不洗不梳,穿的邋里邋遢,别人也不敢小看你的。”
应宝音感觉眼前这个美人多少有些外貌焦虑症。
可怜的,她最看不得美女受委屈了。此时她也不觉得文殊兰可怕了,夸人的话不要钱似得往外丢,想要安抚她。
文殊兰听了她的话,心中微诧,又觉得手上的温度灼人,是她非常不适应的感觉。她按下心头的悸动,挣脱应宝音的手。
熟悉的客套娇笑重新回到她的脸庞:“听了应姑娘一席话,奴心里竟然开阔许多。只希望应姑娘多与奴谈谈心才好呢。”
“嗯嗯,人就是越夸越自信的。”
应宝音被她哄着,药已是吃了一大半。
外间正在听阿大回话的褚泽,听到应宝音又和文殊兰亲近到一起,面上马上寒霜遍布,眉头紧皱。
他恐吓暗示应宝音那么久,怎么喝碗药的功夫她就又贴到人家面前,还一个劲地夸赞对方有多美。
文殊兰杀伐果断,心思深沉,将整个褚家的大小事打理得明明白白的,哪里需要她出言安慰。
真是色令智昏,不知死活。
阿大跪着看到褚泽面色不好,以为他在怪罪他们兄弟没有找到孟勤川。
阿大面红,明明已经见到孟老将军的踪迹,但是还未说上话。孟老将军就警惕着甩脱他们消失了。怪他们做事鲁莽了。
阿大俯首磕头:“二公子放心,昨日既寻得孟老将军踪迹,今日小的们就算把整个祈安城翻一翻也要把他找出来。”
褚泽面色沉沉:“见他先亮出我褚家家印。若是他不信你们,只需要带话给他,说褚安胞弟褚泽在家候他。”
“是。”阿大离去。
正在一勺一勺给应宝音喂药的文殊兰,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又笑问着应宝音:“姑娘身子不爽,今日可还要出门?”
应宝音吞下最后一勺药,赶紧拿起糖水一饮而尽,“应该要出门……”
褚泽要去看褚安,以他那黏人劲儿,必然是要带她一起的。
文殊兰捏了颗蜜饯亲昵地递到应宝音的嘴角:“可是大理寺监牢非至亲不可入内啊。”
“当真?”
“昨日给那狱官送了一整盒的赤金条,他才同意让大夫人和二公子入内探人。应姑娘和二公子……”
说话间,褚泽已经进来了。
他不再给文殊兰哄诱应宝音说话的机会:“药既已吃完,文殊兰可以回嫂嫂那里伺候了。嫂嫂用完早膳我们就出发。”
“是。”文殊兰不再多言,行礼退下。
应宝音嘴里含了个甜食,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文殊兰说,我不能进大理寺监狱。我今日就在家等你吧。”
褚泽抬眸,冷冷地看着她,面含不悦:“你也可在大狱门口等我。”
“我们没有必要这么难舍难分啊……我在这里只认识你,我还会乱跑到哪里去吗?”
褚泽冷笑:“以你的本事,想去哪里去不了。”
应宝音听言一愣,“这倒是。”
褚泽气极反笑,他俯身撑在应宝音身前,声音中透出一种残忍的温柔:“倘若你愿意将双手双脚断下由我带走,我或许可以容忍你的身体在家等我。如何?”
褚泽的气息喷洒在应宝音的脸上,刺激得应宝音头皮发麻。
“不,不必了。我突然觉得病好了一大半了。好像突然就可以去大狱门口等你了。小暑,贝子?快来帮我换衣服。”
怂包如应宝音,马上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