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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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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是在今日,裂口男和阿雪二人离开情人旅馆后,首先去商店买了套新衣服。

    在商店柜台前,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热情的导购,不善言辞的裂口男只是捂着嘴上的口罩,侧过脸不说话。

    自然,交涉工作全是由阿雪完成的。

    然而,尽管裂口男表现得沉默又不关心一切,但服装柜台的女性店员还是朝着旁边的裂口男投去眼光。

    “……别看我。”

    感受到视线,他索性转了个身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店员小姐。

    旁边永远负责唱白脸的阿雪笑着对店员解释道:“抱歉,我的同伴有点怕生。”

    阿雪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和服:“我们参加了一个化妆派对,装衣服的行李箱被人偷走了,现在只能临时来买几件衣服。这个季节穿这么多我可受不了。”

    他表情太过逼真,店员小姐虽然纳闷他看起来根本没出汗,但还是点头说:“啊,真辛苦呢,请问您这边是要挑选夏装吗?”

    他语气中充满了信赖:“我们对时尚都没什么研究,能麻烦您帮我们挑选几件合适的衣服吗?我想穿得凉快一点。”

    “交给我吧,这是我的荣幸。”

    在挑选和试穿过后,二人满意的结账了。

    店员小姐开票时,阿雪也不闲着。

    他看向自己自始至终都少言寡语的伙伴,很自然一手搭在他肩上,在耳边轻声道:“别这么害羞啊,小百。你看,店员小姐似乎很喜欢你哦……”

    “……没有这种事。”

    裂口男扯了扯自己的口罩,在外面他不敢大声讲话,他很在意不小心露出脸上的伤口吓到别人。

    “小百这种地方真的很死心眼呢。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啦,就算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化妆哦。”

    裂口男突然转过头,看着旁边喋喋不休的阿雪,然后——拍了拍他的脸颊。

    “诶诶?”没料到会被突然袭击,阿雪双目瞪圆。

    “阿雪。”

    “嗯?”

    “好吵。”

    说完,他就拿起纸袋和找的零钱先走了。

    阿雪笑着跟了上去,一黑一白的二人组就这么在街头漫步。

    他们高挑的个子和出挑的外貌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穿着黑色棉麻风衣的男人带着黑色口罩遮住了脸,微卷的发尾被他用橡皮筋随意的扎了起来。黑色的衬衣,黑色的牛仔裤和黑色的马丁靴,除了露出来的眼睛是红色之外,身上只有黑色。

    与他相反,旁边的白发青年则是穿着凉爽的印花白底衬衫,外面随意的披着一件冰蓝色羽织,混搭的风格让人觉得要不是从地下live house出来的发烧友,就是从海水浴场来的受不了升温的气盛年轻人。

    “咔嚓。”路人的相机声。

    有人在拍他们。

    此时,阿雪也展现出了极高的风度和素养,只不过若是他没有过于配合的比剪刀手,得意洋洋的给拍照的人摆pose那就更好了。

    裂口男都要怀疑他不是雪女,而是孔雀成精了。

    “好了好了,小百,我们也要适当的放松嘛。对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关于你的‘那件事’,你想好从哪里入手了吗?”

    阿雪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从港黑的人口中问出了你的名字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至少有了名字,我们能查的方向就更多了。顺着找过去,就能摸出全部的关系者了。”

    “为什么说是……‘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毕竟很奇怪不是吗?”阿雪说,“很奇怪哦,相当奇怪哦,不合理,就是不合理啊!你想,既然你认识港黑的人,通常不是会顾忌你背后的人吗?会有对你出手的傻子吗?”

    裂口男摇了摇头:“也许,他们不知道。”

    “哈——的确,一般来说谁会想到你竟然和港黑的人有关系……只是,看昨晚那位头发都花白的大叔对你的出现这般诧异,想来你们关系并不深,或者说已经许久未曾联系过了,否则怎么会连你早已不在人世的消息都至今才知。”

    这都是很合理的猜测。

    说完,阿雪坏心眼的笑了起来——

    “你说那个人在得知自己曾经照拂过的男孩,死后还不得安宁,成了坊间怪谈,会怎么想?”

    裂口男并不因他话中带刺而生气,他只是缓缓抬眸看了阿雪一眼,坦率的表示:“……不知道。”

    “哦?”

    “再说,那种事也不重要。”

    “诶,真的吗?人类不是很讨厌被遗忘吗?”

    也不全是这样,裂口男想。

    他说:“生者的想法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无论是惊诧或者是悔恨都与我毫无关系,他们心中的波澜不会从我的世界上滴落下任何一滴。我们之间是水和油一样互不相容的存在。”

    他很平静的说着事实:“……毕竟,我已经死了。”

    (而且现在,我也已经不复人类之名,似乎也没有理由和他们有瓜葛。)

    只是考虑到旁边的雪男是天生的的妖怪,大约无法理解这种感情,所以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这次他不再沉默,而是率先说道:“阿雪,我想……先找到那个整容医生。”

    “我很赞同,不过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说,“占卜吧。”

    他可不介意占卜的成功率只有一半一半这件事。

    其实久苑也试过,能不能直接用占卜找到裂口男的仇人,然而占卜能力目前还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只能在有已知信息的基础上进行相关占卜,这样成功率会比较高。

    花子这次很配合,迅速给出了占卜的答复——

    “你们要找的人和镭钵街相关。”

    ……

    ……

    同时武装侦探社

    “……又迟到了?!”国木田独步标志性的台词象征着今日的工作即将开始。

    回答他的是谷崎苦涩的笑容:“啊……太宰先生说有事要处理。”

    武装侦探社的员工大多还是比较准点守时的,太宰算是例外情况之一。

    社内风气自由,社长也并不会过多约束成员,毕竟对他们这类人而言,真正的约束自我并不来自于所谓的社规之类的条条框框,而是个人意志、共同理想之类在普通人看来似乎显得过于高尚的东西。

    但这并不能成为国木田容忍太宰迟到的原因。

    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直到太宰懒洋洋的推门而入,大张旗鼓的举起手中的纸袋往国木田脸上蹭时,国木田的机械行为才停止。

    咆哮如疾风怒涛。

    “太宰——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捂着耳朵的太宰面对习以为常的声音说道:“不要生气嘛国木田君,反正今天也不会有工作嘛,我给你带了礼物哦。快快,拆开来看看——”

    国木田接过纸袋,并没拆开,而是问道:“说今天没有工作,太宰……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哦。”太宰悠闲的说道:“都市怪谈怪人的搜查委托,被取消了吧?”

    “是的。”旁边的谷崎颇为讶异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太宰先生会知道?”

    “总之这样……那样……嗯…然后就知道了。”

    太宰轻飘飘的答复无异于火上浇油。

    国木田揉着额头:“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解释吗?”

    “欸?要从最开始的地方进行说明吗?”太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道:“听说那个裂口男昨天和港口mafia的人大打出手哦,考虑到这一点,我们的委托就理所当然的被取消了。”

    谷崎:“……我还是不太明白缘由。”

    国木田在这方面的敏锐度比谷崎要高,他沉声道:“因为和港口mafia的人对上了吧,如果他们之间是敌非友,港口maifa的不会被人落了面子后还选择不还手的,让他们去缠斗,军警就不需要管这件事了。”

    说完,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没错。”太宰说,“这也算是表达了军警的态度——‘抓到那个人之后随你们港口mafia处置,我们不会过问’。政府的人还真是喜欢把麻烦事都甩给别人啊。至于信息渠道嘛,保密保密。”

    没法反驳,国木田只好不痛不痒的说了句:“……稍微注意一下措辞。”

    “这是事实嘛。”

    听完后,谷崎作为直面过裂口男的人之一,还是对此保持着好奇心。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嗯~谁知道呢。”

    太宰脚步轻快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靠着椅背然后挂上耳机。

    嘴上哼着歌,耳机里在播放的却是方才的录音。

    本想在来的途中就听现场直播的,没想到碰到了“熟人”,只好现在回来听录音了。

    不过,港黑既然已经请来了专业人士,看来侦探社介入的余地就不大了。

    这么想着,他打开了录音。

    耳机中,最初听到的是瓷器碰撞的声音。约莫是茶杯和茶壶相碰,紧接着,是短促的水声。青年微微眯着眼睛,想象着少年在窃听器那头迎着晨间朝阳沏茶的模样。

    再来是包装纸被拆开,窸窸窣窣的仿佛在拨动塑料片的杂音。

    咀嚼声。

    吞水声。

    急促的翻书声,沙沙沙沙沙,这声音略有些急躁,像是在来回翻阅。

    能听出,他此时并不平静。作为将石子投入到静水之中的始作俑者,太宰饶有兴致的转动手指,等待着下文。

    踩踏楼梯的声音响起,是比成年人轻许多的脚步声。

    耳机那头传来稚气十足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远远的看过去就是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起初是强硬的口吻,但强硬是呈降落式的,到最后一个字时,和普通的男孩说话时没什么两样,又轻又软。

    “没什么。”久苑听起来有些勉强,“只是在想中午吃什么好呢……花君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在他说话时,太宰再次听到了纸袋的声音,男孩开始吃东西,一边吃一边回答:“骗人。久苑不怎么擅长说谎,你刚才是在担心别的事吧?”

    “……我没有。”他还想辩解,却被男孩先一步打断。

    “为什么要瞒着我?不是说好不对我说谎吗?”静谧的火在燃烧,他好像在忍着脾气。

    “啊……在生气这个?”久苑无奈的说,“我真的没事。”

    “——我说过,不会让久苑独自承担一切的。难道说你是想让我食言吗?”

    男孩稚嫩的声音满是笃定,像某种立于石山上任由风吹雨打也不转移的道标。

    太宰津津有味的听着,人总是会对秘密这类东西充满好奇,好奇是种折磨人的本能,只有更多的“知道”才能满足这种酷刑。

    (看来他们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兄弟?绝不可能是这种平庸又无聊的回答,这种说法连他们自己都骗不过去。但是能让一个孩子说出要“一起背负”的,又是什么呢?)

    (凶杀案?逃亡?共犯?)

    奇奇怪怪的词汇和猜想在脑中形成漩涡,他对哪个答案都不意外,对哪个回答都有同样高昂的兴致。

    “瞒不过你啊……”在短暂沉默后,久苑似乎啜了口茶,试图让自己平静些许。

    “我只是有些担心,那些家伙会不会找到你。”久苑仍是忧心忡忡,声音不自觉忧郁了几分,“……听说他们就在这附近转悠,我担心他们随时可能上门。”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些——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男孩似乎踩着凳子弹了下面前人的额头,太宰听见久苑发出“啊疼”的低呼,以及“你到底和谁学的弹额头……”的控诉。

    紧接着,就是男孩说:“就算被找到,也只有我会被带回去而已。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

    苍凉到像是早就想到过这个结局。

    甚至他认为是迟早的事。

    “抱歉,分明和你约定过,不再让你回到那个人身边的……”久苑逞强道:“还没被找到我就说了这么多丧气话,我还真是没用啊。不过,我会尽我所能把你藏起来的。”

    久苑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道:“毕竟,你是我的……嘶!”

    刚要听到关键的地方,那头却传来了水声。以及男孩说着“啊啊笨蛋!你有没有烫伤!”的喊声,和“笨蛋,快去用凉水冲一下!”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少年一边发出嘶嘶的吸气声,一边尽力安抚男孩说“没事,楼上有烫伤药。”的声音。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安静了下来。

    想必是两人上楼去处理烫伤了。

    放下耳机的太宰此刻正走在街上,甩着手中的纸袋——

    “久苑君那句话只说到一半,真可惜啊……”

    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这感觉就像看电视剧正到关键时刻突然插播了一条广告一样。”

    实在是有点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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