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道别
此时, 在另一间厢房里的乐清正快活地听着好看的琴师奏着琴,一口一口吃着点心,摇头晃脑, 好不逍遥自在。
背后的门突然被破开,大力的开门声让前方正安静抚着琴的琴师吓了一跳,她停了手上的抚琴动作, 惊讶地看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男人面色漆黑,步伐沉稳, 一身浅色布衣看起来像个书生, 只是他浑身散着不好惹的气息令琴师对自己的判断有些迟疑。
裴述阴沉着脸, 一步一步走向席间正阖眸欣赏歌舞的玉面公子。
乐清原本正听着琴师奏响高山流水,她面带微笑,十分着迷。可琴声戛然而止,令她浑身不舒服。
她刚想开口令琴师重新弹奏,耳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乐兄听得可畅快?”
这道声音如流水击石,分外明朗,却暗含丝丝隐忍与怒意, 乐清忽地瞪大眼, 映入眼帘的是裴述放大的俊脸。
他脸上还带着薄红,衣领处凌乱不堪,头发也掉下来几缕,啪嗒在肩膀上, 若不是他挺秀高颀, 棱角分明,一眼就知道是个男子。看起来倒真像是被人强抢了清白的柔弱小姐。
乐清瞧见他脸上的怒意,忙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坐下, 讨好道:“裴兄感觉如何?”
裴述被面前人柔软的手指拉住,心头满满的怒火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出一道口子,顺着那个口子慢慢消失不见,他坐在椅子上,还有些怔愣。
乐清也坐到对面,她瞧着裴述凌乱的头发,试探问道:“裴兄?你这是?”他不会真被得手了吧?
裴述想到刚刚的场景脸上的红色迅速褪去,看起来苍白不少。
他有些委屈,却又不想直接表露人前,只得苦笑道:“乐兄说的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人,就是隔壁房中那位?”
乐清眨眨眼,看起来无辜极了,“是啊,裴兄是对她的长相不满意吗?”
听了这话,裴述想起刚刚自己因为那人的长相晃神,他掩饰性地移开视线,“不不是。”
乐清不解,“那裴兄是因何不满?”
裴述十分纠结,看起来难以启齿的样子,乐清也不急,只在旁边等着。
其实她心底也有些打鼓,她把裴述的要求告诉这楼里的袁妈妈,袁妈妈一听就说能找到,她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人呢。
她只能静静等着裴述的下言。
裴述咬唇,用一种十分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向乐清,仿佛在控诉她的行为。
乐清被看得一愣,难道真的出事儿了?
裴述看向乐清,无奈又好笑,“就算没有符合要求的人选,再如何你也不能找一个男子与我成婚啊。”
乐清瞪大双眼,男男的?
这
她张口想解释,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要求坑男配的任务,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
裴述没看见乐清突然的笑容,只见她猛地向后退去,脸上满是惊悚,声调下意识拔高,“你被男人夺了清白!?”
此言一出,一旁的琴师几乎是惊掉了下巴,这她听了这么大的机密,还能呆在这儿吗?
裴述瞳孔微缩,三步并作两步关上了一旁大开的窗户,挡住了经过的路人往里探的视线。
他长舒一口气,转身看着误会了的乐清,无奈解释道:“还不到如此地步。”
乐清则是暗暗高兴于任务完成,随意道:“裴兄不必解释,我都懂。”
裴述傻眼,他还没说呢,她懂什么了?
只见乐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裴兄看见梦中情人,一时之间情意难以自已。无论他是否为女子,你不管不顾只想一亲芳泽。再之后,你俩突破现实,不畏人言,毅然决然相恋相爱,相伴到老,同赴黄泉。”
她感动地晃着脑袋,“真是令人感动的爱情。”
裴述被她的话气笑了,却也没有多加苛责,对于乐清话里的不畏流言,突破现实的阻碍,他眸中闪光,低声问道:“乐兄觉得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吗?”
乐清下意识点头,“当然,只要你们互相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裴述突然笑了一下,乐清看得一愣。
他却不解释,任由乐清射来疑惑的目光。
“刚刚那位公子,”他找了个恰当的形容,“与我并无缘分,只是推搡间弄乱了发髻与衣领,乐兄不必再瞎猜了。”
他轻轻瞪了一眼乐清,“只是乐兄实在不该拿我开玩笑。”
此时乐清已经完成了任务,也不再装傻,无奈道:“我确实不知找来的是男子。”
裴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乐兄不必再找借口,你说要为我找梦中人,可你却拿我寻开心,实在令我心寒。”
他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乐清在脑中快速找着解决办法。
琴师早就退了出去,厢房内只剩她与裴述两人,窗户紧闭,大门不开,还真有些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乐清眼睛溜溜的转,忽地假意叹了口气。
裴述手指微顿,“该叹气的是我才对,乐兄何故叹气?”
乐清状似悲伤道:“家中亲人离世,我需得回乡守孝三年,原本想着再离开之前为裴兄找一红颜知己托付终生,没想到,竟惹得裴兄怒意满肠。”
裴述瞳孔骤缩,“这原是因为这样,我”他看着眼前十分伤心的乐清,转眼便忘了要问罪的心思。
裴述伸手想要拍拍乐清的背,安抚一三,手伸到一半忽觉不妥,又缩了回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起来手足无措。
乐清见他完全忘了要追责,眼底划过笑意,立马敛下,又道:“唉,裴兄若要打我骂我,我都一一接下,只盼裴兄莫要生气才好。”
裴述忙道:“怎么会?乐兄是一番好心,我自当铭记在心,只是你真的要离开京城了吗?”
他心头有些不舍,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种心绪。
乐清点点头,“是啊,再过几天,与若厘道个别便走。”
裴述连声道:“应当如此应当如此。”他又抿唇,小心问道:“乐兄此去何时再回京城?”
乐清心道:马甲都退场了,还回个屁啊。
她脸上怅惘,“想是,近五年都不会回来了。”
裴述张了张唇,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乐清安慰道:“裴兄莫要伤心,又不是此生都难以相见了。”
裴述头颅低垂,声音有些低沉,不像往日般清朗好听,“可乐兄就要离开了,路途遥遥,天地广阔,我恐怕很难再与你相聚了。”
原本乐清是在演戏,可裴述悲伤情绪如此,她心底突然也冒出几丝难过。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裴述也不接话,气氛霎时变得尴尬又微妙。
乐清忽地一拍袖,阔气道:“我们尚年轻,想见面有何难处?你我三人皆是江南人,待你风光回乡,我定在烟雨楼摆上八十八桌宴席,宴请你回乡。”
裴述失笑,“烟雨楼?可不敢让乐兄请客了,怕是家中老母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惊喜。”
烟雨楼是江南最大的酒楼没错,不过,是青楼。
乐清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陪笑道:“那就别的大酒楼!我可是未来的江南首富!这有何难。”
裴述被她逗笑,眼神期期艾艾,“那乐兄可说好了,待我归乡,定要与我共叙。”
乐清大气应下,等他回乡,她早就回家了,还用管这般事儿?
她用手掩下嘴角的弧度,心中偷笑。
厢房内气氛又变得活跃起来,不似之前那般沉寂。
这时,裴述又道:“不知隔壁那人乐兄是从何找来的?”
乐清笑容僵在唇角,“这咳”她看起来有些愧疚,“其实是我找别人说了你的要求,那人是别人帮忙找来的。”
对于这个回答,裴述微愣,“那乐兄可见过他了?”
乐清诚实摇头,“未曾,不过见你在那边待了这么久才出来,猜测应是美人,裴兄,我说的可对?”
她上半身撑着桌面,将头往裴述这边探来,脸上满满的好奇与兴奋,看起来十分生动。
裴述唇边漾起一抹羞涩的笑,撑着下巴凝视着乐清,“确实是美人。”
乐清眼睛微睁,好奇道:“连裴兄都说是美人,那我定要去看看。”
说着她便从椅子上站起,作势往隔壁厢房去。
裴述没拦住,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乐清没几步就赶到了隔壁,她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于是她小心地推门而入。
房内烛光微弱,窗户紧闭,纱帐重重叠叠,看起来倒像是晚上。
她四处找着裴述说的美人,却四处不见人影。
“不会是已经走了吧?”她回头问跟在身后的裴述。
裴述掩唇,答道:“不会。”
他回应的十分快速,流利到让乐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从他那张脸上没看出什么东西,她又回过身继续找人。
裴述在身后微微挑眉,怎么可能走的了。
厢房不大,只一张拔步床,还有几张桌椅和一扇屏风。
乐清正奇怪怎么没人,屏风后忽然传来“呜呜”声,听起来就像是正在挣扎着。
乐清连忙绕到屏风后,等看见屏风后面的景象时,她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只见一着红衣薄纱“女子”被绑在拔步床的边框上,双手顶在头上,一只脚被绑在床头,另一只脚将将点着地,整个人被拉成一个诡异的姿势。
“她”嘴巴横着被系上一条丝巾,正好抵着“她”的舌头令“她”无法出声,只能发出挣扎的呜咽声,而且
乐清看着面前“女子”乌黑的眼眶,发红的颧骨,还有流血的鼻尖,完全看不清原来相貌。
她张大嘴巴,僵硬地回头看着身后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的裴述,声音有些发抖,“这你干的?”
说完,她猛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裴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不打人,怎么可能是他做的?
对,不会的,一定不是!
乐清使劲点头强调着自己的话。
谁料,那原本紧闭双眼的“女子”听见声音后,悠悠转醒,看到乐清时“她”眉头一皱,看起来有些惊讶。
待“她”顺着人往外看去时,正巧看见了正含笑看着“她”的裴述,“她”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满脸的害怕与拒绝。
那声音简直惊悚可怖,那场面简直闻者悲伤见者流泪。
乐清默默回头,正好看见裴述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她一拍脑袋。
得,就是这家伙没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乐清不相信,乐清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