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危险来临之际什么都是浮云
江离没有防备,被他推得后仰,反手撑在茶几上,恰好按在散落的瓷片上。
掌心刺痛,茶几上瞬间染上一片嫣红。
江煦瞳仁震了震,赫然而怒,手里的一杯酒猛地泼向江离,“滚,现在就滚,滚远一点,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酒水顺着江离的脸颊滑落,没入衣衫内,发丝凌乱地粘在脸上,好不狼狈。
浓烈的酒味直冲鼻间,江离静默片刻,没事人一样,拔掉扎入掌心的碎片,递给江煦,“够吗?不够再来?”
江煦默声不语。
江离把露出来的脖子往前探,瓷片贴在嫩白的肌肤上,“往这里扎,用力一点,扎下去就完事了。”
江煦双眸死死盯着她的手,浑身抑制不住颤抖。
江离保持那个姿势许久,晒然一笑,“怎么?不敢扎?你要是怕伤到手,我去给你找一把刀也行,往我心脏上捅,这样来得快。”
江煦赤目欲裂,高声谩骂,“江离你个疯子。”
江离扯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冷冷清清地道:“要刀吗?不要的话就跟我回去。”
江煦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怒瞪着江离不说话。
江离双手揪住江煦的衣领,提起来放到轮椅上,“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江煦面色窘迫,挣扎着怒吼,“江离”
江离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往包厢外走,“我给过你脸了,你不要。”
江煦骂骂咧咧,“你这样的女人活该没人要。”
江离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桀骜,“我既做好了横尸街头的准备,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你尽管骂,要是没词了,我帮你想。”
江煦眼眶通红,厉声叱骂,“疯子。”
江离不紧不慢地走着,“这个词用过了,换一个,比方说,泼妇,没脸没皮,灾星,扫把星,短命鬼”
江煦骂不下去了,缄口不再搭理江离。
出了会所。
江离把江煦交给阿杰,“吩咐佣人给他煮点醒酒汤。”
阿杰忙应道:“是,小姐。”
江煦闭着眼睛,直到上车都没再吱过一声。
江离隔着车窗看江煦,抿了抿唇,声音极轻,“小哥,我快忘记糖油粑粑的味道了。”
记忆中的糖油粑粑很甜很甜,甜得像蜜,可她现在吃不出来什么是甜。
江煦闻言,身躯狠地震动,握着轮椅的手上青筋凸显,却始终没看江离一眼,“开车。”
阿杰眼神询问江离。
江离垂下眼睫,“走吧,好好照顾二少。”
车子启动驶入车流,江煦头埋在膝盖上,双肩颤动,压制在唇间的哭声支离破碎。
江离站在细雨中,目送远去的车辆,周身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
她大概能懂江煦的心理,他颓废放纵,自甘堕落,其根本原因不单单只是因为双腿致残。
大哥为救他坠河,成了他心中的执念,愧疚,自责,痛苦。
让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大哥以命换命,换来的安稳生活。
对她也是,不想拖累她,一再地以最残忍的方式逼她远离他。
她能感同身受,却分担不了他的痛苦。
她讨厌江家,却挣不开枷锁。
她恨江博乔,却不能手刃生父。
她想带走江煦,却无能为力。
到头来她什么都做不了
等在车里的墨煜撑着伞过来,将伞全部遮在她头顶,“我送你回去。”
江离缓缓转头,眼眶涨红,咬着的唇瓣泛白,“我想喝酒。”
墨煜看着她的样子,五脏六腑都跟着在撕扯,把伞塞进她手里,“等着。”
两人没有进会所,墨煜买了一箱啤酒,把车停在会所附近的港湾边喝酒。
江离拎起瓶子一饮而尽,呛得趴在车窗边一阵猛咳。
墨煜抬了抬手,又缩了回来,“哭出来会死吗?”
江离缓慢地靠在座椅上,喃喃低语,“我妈走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没停过,哭得肝肠寸断也没能将她哭回来,我以为那是最痛苦的了。”
“后来”
江离停了停又喝了瓶酒才道:“我亲眼看到我哥连人带车掉进河里,一点点没顶,我喊破了喉咙,哭得双眼啼血。”
墨煜没打断她,静静地陪在一旁听她说。
江离声音比车窗外,海浪的拍击声还要苍白单调。
“再后来,我知道小哥瘸了,再也站不起来,我就哭不出来了。”
不止哭不出来,她连看都看不见了。
江离双眼空洞,麻木的自言自语,“我以为我至少还有他,却不想是我太过自以为是。”
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
墨煜从烟盒中敲出烟递给她,“抽一根?”
跟着江离久了,知道她心情烦躁的时候有抽烟的习惯。
江离手有点抖,接过烟拨动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点着火。
墨煜看不过去,拿过打火机给她点火,“曼曼,你还有我们,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身后。”
从他们改名换姓时就下过决定,哪怕是死,也会冲在江离前面。
这一幕,正好落在从车里出来的男人眼里。
狭小的空间内,远远一看,倒是有几分旖旎的意味。
高大的身影突然罩下来,在江离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江离偏头对上楚寒蓄满冷意的眸子,搭在窗外的手指一颤,差点夹不稳烟蒂。
墨煜见楚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已然看见黑白无常在眼前飘,打火机没拿稳,掉在桌椅下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紧接着,车身晃了两下。
墨煜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你们夫妻早点回家,不用送我。”
话落。
只剩下‘哒哒’的脚步声。
江离:“”
说好永远会站在她身后的呢?
危险来临之际什么都是浮云。
江离双眼朦胧,直直跟车窗外的人对视,从他瞳孔里看到自己毫无生机的脸,也看到男人眼底的恐惧与惊慌。
他身上穿着一套浅色休闲服,看情形应该是刚打球回来。
楚寒从她指缝间抽出烟,叼在自己嘴里,“小家伙,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