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点兵（1）

    天上又下起了湿冷的雨，在漠北大营中。陈则武站在雨幕之中，眼面前是正在操练的北伐将士们。

    虽然下雨，但没有蓝玉的军令，没有人可以从这里离开。

    雨水滴在将士们黑亮的铠甲上，夺目耀人。而事实上，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有资格穿铠甲的，基本上都是将领。而普通的将士，在战场。多是戴着红笠军帽，穿着对襟。

    有资格穿山字纹锁甲的，只有将领们。普通士兵，就只能穿着单薄的锁字甲。

    即便强大如明朝，也不可能做到每一个士兵，都可以穿着战甲迎敌。

    因此，每逢闲暇，蓝玉都会组织练兵，以提高士兵们在战场上存活的几率。

    天上打着闪，那一瞬间的光亮，照在明晃晃的刀片上，寒气逼人。

    “都精神着点，谁他娘的要是掉队，老子赏他几个马墩子。”王弼在看台上走来走去，时刻注意着看台下每一个将士的状态。

    （马墩子，出于《明史·常遇春徐达传》，意思是被踢屁股）

    将士们不敢怠慢，每向前砍一刀，就会发出震天的吼声。他们的靴子，在湿滑的沙地上摩擦。

    走了几步，王弼停下脚步，站在了陈则武身边。王弼抬起手，在陈则武面前比划了两下，“想啥呢，那么入迷。”

    陈则武打着油伞，整个点兵场，只有他这一把伞。当他拿着伞出大帐的时候，蓝玉还笑话他，“读书人就是矫情，淋雨都淋不得。”

    听到王弼的话，陈则武回过神来。事实上，他在想着在筑台时，三军将士喊的那几声千岁。

    这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而漠北大营的人，将无一幸免。

    “定远侯，我在想太上皇他要是知道，在筑台时，三军高喊千岁，会不会龙颜大怒。”

    王弼笑着摇摇头，“知道就知道呗。你以为咱们在漠北大营，远离京城，就没事了。我可告诉你，你就是在天涯海角，你的一举一动，皇爷他都能给你扒出来。”

    “你们不怕？万一东窗事发，整个漠北大营，可都完了。”陈则武又问。

    王弼舌头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用低沉暗哑的声音说道，“怕，咋不怕呢。我可是怕了快二十多年了。就怕哪天，自己下场比李善长还惨。”

    说这话的时候，王弼苦笑一下。

    历史上的王弼，他作为蓝玉的铁杆，在蓝玉案中，被腰斩抄家。临死前，王弼大呼冤枉。

    他是冤枉的吗，不，因为那些罪名，是真实的，他确实犯了。但，蓝玉案中的所有人，在朱元璋的逻辑里就是，罪不至死，却不得不死。

    王弼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自从三爷做了储君，我就不怕了。有三爷保着咱们这些老家伙呢，怕啥。咱们给三爷卖命就是了。”

    “所以，咱们拼了死命，也要把三爷扶上位。”

    看台上，只有王弼和陈则武两个人。而距离他们最近的传令官，也在百步之外。他们两之间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陈则武点点头，整张脸，显得有些呆板，就像一面绷紧的鼓皮。

    他看着雨点落下，眼底有一种难以察觉的落寞之色。陈则武不自觉的握紧伞柄，轻轻开口，“有时，太子殿下他也会迫不得已。毕竟，他是大明朝的储君，并不完全是你们的三爷。”

    王弼猛的看向陈则武，嘴巴微微张开，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王弼急忙问道。

    陈则武摇摇头，“我也在漠北大营呢，每日大营进进出出的人，哪个能瞒的住你定远侯。朝廷来的消息，必定是你和永昌侯先知道，才能轮得到我呀。”

    “只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弼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几乎在瞬间想明白。朱允熥他先是大明朝的储君，然后才会是他们的三爷。

    这么久以来，武将勋贵们都在庆祝朱允熥的上位，却忽略了这个问题。

    就好像，在建国之初，常遇春还和朱元璋勾肩搭背。虽然朱元璋表面上也是笑呵呵的，心里怎么想，却是另外一回事。。

    汤和明白事理，在徐达的寿宴上，汤和半醉半醒，“你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朱重八啊，他现在是大明朝的皇上！上位和皇上，是两种称呼。”

    “他是天，永远越不过去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