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柳暗花明
一个太监领命，匆匆跑去冷宫，过了好一会儿，皇帝都等得不耐烦了，太监才急匆匆地连拖带拽地拉着一个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的老妇人走来。
“启禀万岁爷，因罪人郭雯丽肮脏不堪，怕脏了万岁爷的龙眼，特地帮她洗刷干净了才带了过来，因此迟了一些，还请万岁爷恕罪。”太监跪地禀告道。
范琛和向威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丽妃命大，还活着。
皇帝看着曾经千娇百媚，如今老态毕露的丽妃，心里颇不是滋味。
当年事情出来后，皇帝吩咐把丽妃肚子里孽障打掉。丽妃死死地护着肚子，哭喊着让皇帝饶了无辜的孩子。
皇帝本想让丽妃堕胎后，一死了之的。
见丽妃对范鲲如此一往情深，皇帝改了主意，让人把丽妃扔到了冷宫，不时让人去看一下，要让丽妃生不如死地活着。
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没有希望，没有盼头地活着才是最可怕的。
才二十年不到，丽妃就老成了这样，就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范琛和向威才高兴了一会儿就没法高兴了，因为丽妃竟然已经疯了。
见了皇帝，丽妃既不磕头也不害怕，嘿嘿嘿地笑着，还摇摇晃晃地走到龙案前，拿起皇帝的茶杯就喝茶。
几个太监宫女吓得浑身直抖，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丽妃按住，不让她乱动。
丽妃哈哈大笑，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皇帝看得一阵恶心，吩咐给丽妃几巴掌，让她老实一点。
丽妃被重重地打了几巴掌，即便是疯子也知道疼，哭喊起来：“阿清，救我！”
向威和范琛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大喜。
他俩最怀疑的就是夏清夏太傅，如今丽妃情急之下喊出“阿清”两个字，就能证明和丽妃偷情，陷害范鲲的人就是他呀！
听到“阿清”两个字，皇帝也不由得愣了愣。
想了半天，皇帝阴着脸让人去把夏太傅叫了来。
夏太傅一听范琛向威都在宫里，而他认为早就死了的丽妃竟然没有死，心冷到了极点。
揣着沉重不安的心进了宫，夏太傅看到了又老又疯的丽妃，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夏太傅，你可认识她呀？”皇帝定定地看着夏清，冷冷地问道。
夏太傅很是镇定，故作不解道：“不认识。皇上为何容许一名疯妇人在宫里撒野，不应该把她赶出去吗？”
“可是这名老妇却口口声声喊阿清救她。朕想着这满朝文武只有你的名字里面有个清字，因此把你叫来问问。”皇帝不紧不慢地道。
夏太傅的心狂跳了几下。
他和丽妃情浓的时候，丽妃就会在他耳边亲昵地叫他“阿清”。
“启禀万岁，朝廷之中，不止臣的名字中有个清字，兵部侍郎、六部给事中，他们的名字中也有清字。还有，不少官员的乳名、表字里也有清字。”夏太傅急忙辩解道。
向威暗自咬牙，真是巧舌如簧。
范琛暗恨不已，要是丽妃没有疯就好了。
“万岁，老臣有一个办法。”向威上前道。
皇帝正有点下不来台，一听向威有办法，连忙道：“是何办法，说来听听。”
“万岁，让郭雯丽认一认人。虽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但刻在她心里的人想来她是不会忘记的。”
“妙啊！”皇帝抚掌道。
夏太傅的心又“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天啊！这事情再不解决，自己都要患心疾了。夏太傅紧紧地握着拳头，想着自己要不要做个怪脸，好让丽妃认不出自己。
“启禀万岁，就从老臣开始吧！”为了以示公平，向威主动要求道。
“准奏！”皇帝一挥手。
后宫虽然不许参政，但每逢佳节，皇帝就会举行宴会，请众多有分量的臣子参加。
而有品级的后妃都会出席。
丽妃也是见过向威多次的，如果她疯得还不是那么彻底，就应该认识向威。
两个力气大的太监拖着丽妃来到了向威面前。
“郭雯丽，你可知老夫是谁？”向威问道。
“向……向……向学士……”丽妃睁着混浊的眼睛，费了老半天的劲，终于结结巴巴地认出了向威。
向威长得着急，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和现在差不多老了。但过去了二三十年，向威也就胡子头发白了一点，因此特别好认。
夏太傅的心差一点停止了跳动。
“那碧霄殿的事你还记得吗？”向威试探着问道。
当年丽妃就是在碧霄殿和人偷情被抓的。
“不……不是你……不是你……”丽妃疯狂地摇头道，“是我的阿清……”
夏太傅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倒了。
这时丽妃突然挣脱了两个太监的手，拼命地朝范琛跑去，嘴里嚷着：“阿清，救我！”
范琛傻了眼，这丽妃是真疯假疯？怎么冲着自己喊“阿清”？
向威着了急，顾不得皇帝在场，连忙喊太监把丽妃抓住。
夏太傅则睁大了眼睛，看着直朝范琛扑过去的丽妃，突然觉得丽妃好可爱，不愧是当年自己舍命偷情的人。
“启禀万岁，这范琛是范鲲之子，只怕郭雯丽把范琛当成范鲲了。”夏太傅连忙上前补了一刀。
岂不知丽妃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将近二十年前。那时的夏太傅正如范琛这般，年轻俊美，风度翩翩。
在场的几个男子，除了太监，向威、夏太傅、皇帝都已经老了，只有范琛一个年轻男子，又长得俊逸非凡，丽妃想当然地把他认成了夏太傅。
不过夏太傅开始说话的时候，丽妃就觉得耳熟了。只是夏太傅胡须飘飘的，和她记忆中的白面书生不一样，才一时没有把名字和声音对上了号。
这会儿又听到了夏太傅的声音，丽妃不由得转头朝着夏太傅看了过来。
夏太傅连忙住了口，心里想着，郭雯丽，你可不要扑到我这儿来啊！求求你了。
好在丽妃只是看了夏太傅几眼，又奋不顾身地朝范琛扑了过去。
“万岁，郭雯丽已经神志不清了，臣还有其他办法！”向威连忙道。
夏太傅不由得瞪了向威几眼，就你能，左一个办法，右一个办法，平时朝廷里有大事时，你怎么就拿不出办法了呢？
不过夏太傅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开口他是不敢了，就怕丽妃又看向自己。
现在是被她看一眼，背脊就发凉。
“万岁，有句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的事郭雯丽身边服侍的人肯定知道。”向威道。
夏太傅一听是这个方法，立刻放下了心。
当年丑事一出，他马上撺掇着盛怒的皇帝把丽妃身边的太监宫女全杀了。
向威要找丽妃当年身边的人，只有到地下去找了。
看着夏清得意地抿着唇，向威冷笑了一声，等会儿有你哭的。
当年丽妃身边的人是差不多被杀光了，但有个进宫不久，年仅八岁的小太监活了下来。
那个小太监名叫孙六，长得十分可爱，口齿又伶俐，丽妃很是喜爱他，寂寞的时候，就把他叫到面前解解闷。
清理丽妃身边的人的时候，看到一个个熟悉的人被带走吊死，孙六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着爹娘。
负责行刑的太监看到孙六，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未进宫前，才八岁的弟弟被卖时，也是这样一边哭一边喊着爹娘。
那个太监一时心软，让人把孙六先留着，去禀告了太后，说自己想收一个小徒弟，手把手地教出来后，好用来伺候太后。
太后一口就答应了。
于是那个太监就冒险给孙六吃了假死药，把孙六给留了下来。
如今孙六在太后身边服侍，深得太后欢心。
邵嫔娘娘得到太后喜欢，经常在太后身边，偶然得知了孙六是当年丽妃身边的人，马上把消息告诉了范琛。
不过范琛虽然知道孙六是丽妃当年身边的人，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夏太傅心狠手辣，又手眼通天，被他知道了孙六的存在，只怕孙六也会“溺水而亡”。
孙六被从太后宫里带了过来，看着夏太傅，心里怒火滔天。
从八岁开始，孙六就把夏太傅当成了仇人。
经常在丽妃身边服侍，加上年纪又小，丽妃不是很防着孙六。机灵的孙六便知道了那个和丽妃偷偷来往的人就是夏清夏太傅。
而就是这个偷香窃玉的夏清，出了事后，明哲保身就算了，为了以绝后患，竟然还撺掇着皇帝要把所有的人都杀了。
那些总是对着他笑，细心照顾着他的太监哥哥宫女姐姐们就那么惨死了……自己也是运气好，才捡了一条命。
可捡了这条命后，自己也活得并不舒坦，不但要隐姓埋名，还得时常小心翼翼的，就怕被夏太傅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在得知范鲲的儿子范琛进了京，一直在查当年的事的时候，孙六故意在邵嫔娘娘面前露了口风。
孙六知道邵嫔一直在帮范琛的忙。
见了孙六，夏太傅很想大笑几声。这孙六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就算当年他的确是丽妃身边的人，也不过是黄口小儿，知道些什么。
但很快夏太傅就笑不出来了。
“回禀万岁爷，孙六愿意作证，当年经常避人耳目，来宫里找丽妃娘娘的人，就是夏太傅。”孙六毫不犹豫地道。
夏太傅用手指着孙六，大喊起来：“你血口喷人。你肯定是和向威这个老匹夫商量好了，来诬陷我的。”
这时丽妃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终于把声音和人对上了号，面前这个有了胡须，但身形没有什么变化，眼睛没有什么变化的人是谁？
那是她愿意付出生命的心上人啊！
丽妃又挣脱了太监的手，扑进了夏太傅的怀里。
还是那种淡淡的竹叶清香，丽妃的记忆被彻底唤醒了。
这香还是丽妃费尽了心思才找到的方子，就因为夏清说他喜欢竹子的清香。
丽妃死死地抱着夏太傅，絮絮叨叨，旁若无人地诉说着对他的思念，还哭着告诉夏太傅，他们的孩子没有保住……
夏太傅拼命地想推开丽妃，大声地喊着冤，又责骂着丽妃是个疯婆子……
向威、范琛，还有孙六都笑了。
皇帝简直都没眼看了，如今脸色铁青的人变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