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代掌凤印
李未邀与李寅望不同，父母之爱，他得之过多。
李寅望对他亦是十分疼爱。
昭成朝，太后楚离怜惜其年幼，留之膝下抚养，李寅望为其在宫中开辟燕王府，允其成年后再往封地，真正千娇万贵、受尽宠爱的先帝嫡子李未邀啊。
世人皆言新帝孝悌，上顺养母，下教幼弟，但其实，李寅望妒忌疯了这个幼弟，遑论杀不得，打骂不得，遣送不得，还有争宠争不得，吃醋吃不得。
就算他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闯入他和楚离的大殿，坏了李寅望的好事，他也呵斥不得。
谁才是真正万人之上？皇帝吗？太后在皇帝之上，某种意义上讲，燕王更在太后之上，才是真正的万人之上。
“你手里怎么拿一根棒？”楚离笑着轻声问。
双手攥一根铁棒的李未邀，还是一只粉雕玉琢的团子，奶声奶气地答楚离道：“儿臣担忧母后与皇兄陛下，急赶来见母后，德福公公却拦着儿子，儿子急中生智，抢了护门郎中的铁棒吓唬他们便了。母后也不惊讶儿子拿得动它？”
李寅望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
小娃娃，担忧什么？
担忧他吃了他母后吗？
他长得更多地是像那人，而非楚离，这也决定了李寅望看向他时目光不会太善。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知道何为嚣张便已经如此张狂了，长大还得了吗？
擅闯皇帝与太后宫殿，还敢仗势欺人吓唬侍卫，不仅不引以为耻，反以为荣。
还一点也不关心，自己是否打扰了两位至贵之人的谈话，甚至向楚离邀宠邀功，说自己的力气真大。
实在可恨。
李寅望挫了个牙花。
侍卫不敢拦他，也不敢不交出兵器罢了，哪里是他真能抢过侍卫的兵器。
正说着，李未邀感到手里沉得拿不住，他虽生养得好，毕竟年幼，力气有限，咣当一声，将铁棒扔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一声脆响。
楚离与李寅望却俱是对他一点责怪的神情也没有，铁棒在地上咕噜噜滚动，咣的一声巨响，碰到宫窗之下的墙壁，停止不动了，没了这噪音，李未邀扑到紫檀木桌旁的母后怀中撒娇。
楚离从袖中拿出手帕，为他擦脸，佯怒嗔道：“你这皮猴子，跑一头汗，也不向你皇兄行礼。”却抱了他在怀中，被李未邀捉着她石青披领旁的海龙缘。
德福垂首立在一边不敢吭声，见到李寅望向他挥手，便如蒙大赦地拾走地上那根铁棒，退出去了。
“母后勿怪弟弟，都是自家亲兄弟，不必讲究一些虚礼。”李寅望笑着对楚离道，见她闻言笑看他，掏出一方软帕亲手为幼弟拭去脸颊与额头上的薄汗。
被天子服侍的李未邀仰头看他，晃着脚，甜甜地道：“谢谢皇兄。”
后者只是淡淡笑着，李未邀感到皇兄的目光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在盯着母后，心里感到有些奇怪，却不知何处奇怪。
德顺进来请李寅望：“皇上，今日奏折已放在新慈宁宫了。”
看了看抱着李未邀，满眼都是幼子的楚离，李寅望“嗯”了一声，用手掸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今日特意穿的正红龙袍，可是楚离终究没有踏入他新建好的慈宁宫，另一身红袍也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他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笑道：“母后，既然您喜欢慈宁宫，新的宫殿便仍唤慈宁宫罢。儿臣暂且告退了，晚膳再来看您。”
楚离笑着向他颔首，目送着李寅望行礼，而后退出庭堂，消失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中，德顺紧随其后，向楚离和李未邀行了一礼，低眉顺眼地关上大门。
李寅望走出庭院，一步一步踏得沉重。
李寅望只有楚离，楚离却不是非他不可，每每想及此处，他内心的恶兽几乎要将他撕裂，咆哮而出，他尽力压抑着，是不愿恶兽伤了她。
他们相识十二载，她从来有更好的选择，又为何非得选他呢？
先者，楚离有那人；认养的时候，她又有李午照，那人帮她选了他，是他此生唯一感谢那人的事情，也因此夺权之时，他对那人留有一丝仁慈；
后来，楚离又有了李未邀。李寅望垂下眸子，手在红袍之下成拳，缓缓收紧，眼中，是毁天灭地的暴戾。
见母后望着皇兄消失的方向看，李未邀不高兴地扭了扭屁股，见她仍看着门口，他抱过楚离的脸，掰正，吸引她的注意，果然得到了楚离温柔的抚摸，他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
楚离送走了李未邀，还没到晚膳时间，李寅望又来了，这次他们是在合并扩大后的椒房慈宁宫见面的。
李寅望行过大礼，立起身来拍两下手，他身后走来一个端盘的太监，盘里是一方棕色古朴厚重的大印，被盒子扣着，盒顶穿过一条红绳。
李寅望掀起印盒，露出一方凤印，和田玉镶金，绘青、淡蓝、深蓝、红四色花纹的育雏凤凰印。
李寅望对楚离道：“母后，此乃自上古夏朝流传百世的玉琉璃珐琅千秋凤印，曾于皇祖父时意外失窃，被儿臣寻回，此印向来由历代中宫皇后掌管，执此印可统摄后宫，儿臣将它交予母后。”
他说得轻巧，这可是夏朝的印章，一旦丢失，哪是那么容易便能找回来的。
楚离在龙明朝还为宸妃时，便奉命执掌凤印，李寅望登基后，因为尚未封后，大秦的凤印现在还保管在她这里，虽是精致贵重，与夏朝这一方比，却显得不够漂亮，亦无此种厚重大气、历经数千年传承的古朴威严之质。
这可是凤印，先前那块她代未来的皇后保管便罢了，怎的新找回这一块还交给她？
楚离心中火光石电一闪，仔细想想，李寅望对她这个养母，未免也好得太过了。
历朝历代，比她对待皇帝好数倍的太后，不是没有，但她们似乎也没有享受过新帝这样的供奉。
一旦登基，新帝几乎再无束缚，追封已逝生母、冷落在世养母的事迹并不少。
李寅望的生母是一个已逝多年的宫女，追封她，对楚离和李寅望毫无危害，还能为他积攒圣誉、在臣民之中树立仁孝形象，李寅望却没有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