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太女身世之谜 下
李寅望的脸上如走马灯般连续变换了好几种颜色，却没有惊讶，而是静静看着李素商。
李素商垂目，看向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父皇，你捏疼儿臣了。”
李寅望这才回神，松开自己的手。
李素商骤然失力，脑袋一晕差点把自己摔回床榻之上，终是紧紧咬牙，撑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倒下。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在父皇面前落于下风。
李寅望深深看着她，瞳孔颤抖，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完全恢复过来。
七岁的女孩大病初愈，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肯倒下，那眼神里的明艳和倔强，真的像极了你，阿离。
“是不是？”李素商眼睛里蓄了一汪如海的影，抿着因病，红润消减了几分的唇，固执地看着李寅望道，“父皇若说不是，儿臣便相信你。”
即使那么多线索，那么多疑点，那么多证据，只要父皇愿意说不是，哪怕是欺骗，她也愿意相信。
可是李寅望的唇动了动，终是说不出口一个“不是”，他说：“商儿，你大病初愈，不适合想这么多”
所以果然还是。
她猜到的，便是真相。
否则父皇凭什么不说不是？
李素商终于哭了，眼泪如连成一线的珍珠：“是不是，父皇，您告诉儿臣，是不是？”
李寅望有些手足无措，终是叹息一声，把她揽在自己怀里，女孩小小的身体还很烫，温度隔着储君与皇帝的常服传导，商儿在生病，而且是因为他惹她伤心她才生病，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是，商儿说得对，楚离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这么聪明、漂亮、惹人喜爱，全都像她。商儿不要怪你母亲，都是因为当年父皇不好，才害得她。”李寅望抱着女儿，这一刻没有君臣，只有父女。
楚离是个有着神奇魔力的女子，她死后第七年，还能将皇族争端与身份远离一对父女，唯余亲情之论。
李素商声泪俱下地控诉道：“父皇，你这样做把母后置于何地”
“朕从来没有爱过你母后，当年选她为后，也是因为她答应帮朕保守秘密。朕与她之间没有爱情。”李寅望却是语气平淡地道。
父皇与母后，相敬如宾的画面，终究是化为泡影，变作母后月夜里温柔的歌谣和爱怜的眼神了。
可是母后那么爱父皇她为了父皇连这种弥天大谎都可以接受，她是真心疼爱自己，那么美丽、温柔、善良和贤良淑德的女子，为何她却唯独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过去七年，她一直以为的母后，却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她一直钦羡引以为豪的父母爱情，却连母亲都认错了人，李素商还是无法接受。
她对楚离，了解甚少，反倒是江孝歌，她孺慕颇深。
李素商推开李寅望，哭道：“父皇您这样做，是否考虑过皇祖父！将”她还是叫不出母亲二字，“将太后置于何地！将燕王叔叔置于何地！儿臣甚至都不知道，唤燕王殿下一声叔叔，还是哥哥！”
龙明帝李朱镇虽然昏庸无能，但他可是皇帝呀！是父皇的父皇!父皇怎能如此，怎会如此，怎敢如此，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就算这是皇祖父政治昏庸、荼毒民生的报应，也不该是用这般方式。
燕王李未邀，楚离与先帝的亲生子，先帝第六子，荣宠万千，却因一场大病，变得痴傻如几岁幼童一般，不过因为楚离，李寅望对他一直很好，保留他的爵位，保留太后生前在宫中修建的燕王府，还时常带着李素商亲自前往燕王府探望。
燕王的模样生得极好，眉眼之间与李素商亦有几分相似，她本以为是因为皇祖父的缘故。
没想到事实远比李素商想象之中更加复杂和残酷，这也是李寅望迟迟不愿意告诉李素商真相的原因。
傻孩子，为何非要知道一个究竟呢？
也难怪，他和阿离都是性格倔强之人，心意不肯宣之于口，否则也不会一个早早崩逝，一个落得满身的伤。
商儿是他们的孩子，怎会不倔强。
“都是父皇不好”李寅望没有对李素商发脾气，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从来对她宽容，也算是尽量弥补自己当年没有救下心爱女子性命的过错，他叹息般喃喃地道，目光之中，皆是痴缠与依恋，“你母亲她很无辜，如果不是父皇当年做得太过，她或许不会死。”
或许如若他手段再温和些，她的女儿也不会七年不唤她一声娘亲，反唤他人作母后。
“太后的死”李素商的脑袋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嗡鸣不止，她紧咬嘴唇，红唇被咬破，渗出腥甜，她却没有感觉，固执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是否与儿臣有关？”
答案已经在心里，不过是她不愿意相信。
“其实阿离并非走在你降生次日，她诞下你不久，便不在了。”李寅望闭上眼睛，哽咽道。
李素商脸色一白，瞬间晕了过去。
太后她纵然千好万好，父皇也不能做出如此罔顾人伦之事。
本就是父皇之错。
父皇和太医的惊声呼喊与急叫渐渐远了，她似乎听到院正暴跳如雷道“太女殿下此刻怎能受得了大的刺激？”
“是谁惹了太女殿下伤心？”是陛下，你敢问罪吗？
“快拿人参，百年人参切片，给殿下含在口中！”
“造孽呀，太女殿下此番能否醒来，还要看殿下的造化了！”院正的声音，似乎带着哭声。
李素商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永远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她不想醒来了。
大秦帝位，交给师父或是父皇的其他子嗣去坐吧，她不愿做太女了，不要什么帝位了
这样的出身怎么配继承大秦，她本不该存在，这样史书上虽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太后，却没有一个祸国殃民的太后，只会有一个贤明的君主，一个贤良的皇后。
她的出生，从一开始便是一个错误，这错误是时候被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