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储君有变 下
“猜猜里面在干什么，滴血认亲吗？”李素商一边走一边道，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步子却比平时快。
她从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孝悌也只知孝而不知悌，先不提皇位之争，她是真心期待，想见一见这个小弟。
李域无言盯着她的脚步，已经发现了她的心情，抬起头道：“有可能，先要确定这皇子不是狸猫换太子吧。”萧政章亦是点头。
御花园之内，御驾在的地方，两个嬷嬷声泪俱下地讲述他们藏匿和养育小皇子的艰辛，什么小皇子没有奶吃她们挖藕磨成藕粉代替啦，什么小皇子久不能见光也没有玩伴常常发脾气抓伤她们啦，什么宫女性格柔弱总受欺负还要她们收拾残局啦
李素商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觉得她们确实挺不容易的。
李域扭过头不看那两个嬷嬷，看了他就来气，养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害他们殿下不开心，还在这里居功甚伟一样喋喋不休。
他十分护短，深觉这世上除了殿下没有好女子。
萧政章抿着唇听着，一边观察两个嬷嬷的神色、衣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穿粉色宫装的嬷嬷道：“小皇子一定是陛下亲生，陛下可以滴血验亲来做证明。”
穿紫色宫装的嬷嬷道：“老身年纪大啦也不要什么奖赏，只是我那在宫外做马车夫的独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希望陛下给他一点赏赐”
她们说话的时候，李寅望此时并不在此，李素商猜他在小皇子身旁，两个嬷嬷这些话一定也跟父皇说过，她们此时这些话又说一遍，是给匆匆赶来的一些大臣们，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们听的。
她讲的这些，事关小皇子，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小皇子出生时六斤一两，哭声洪亮，是我们两个亲手接生的，就在御花园的仓库里，真是委屈小皇子啦！他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名字”
李素商没有说话，转身悄悄地离开。萧政章和李域亦是跟着她离开，他们是东宫的人，无论是何境地只管李素商便好。
御花园。仓库。
还未接近便听到孩子大哭的声音。
外缘围着的都是国之重臣，里面是李午照和司马居如，最中央是李寅望，还有一个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穿着宫女服饰的女子，仰起脸，脸上满是泪痕，不过面容姣好，中上之资。
她眉眼让李素商感到熟悉，让她平淡的容颜凭空增色不少，从普通人之相一跃成为中上之姿。
白须老臣在旁，看到李素商来了，朝她一笑，笑容中尽是志得意满。
李素商等三人走进去便知道他因何而笑了，众臣见她来，都自觉分开一条道路让她通过，她那瘦瘦小小、脏兮兮的弟弟正被父皇抱在怀里，眼角挂着泪痕，睡得正香。
弟弟的眉毛又黑又浓，有些像父皇。
李素商跪下向李寅望行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李寅望抱着孩子不方便动作，沉默地点了下头，李素商站起来了。
她进来，离那生下皇子的宫女近了些，才发现她长得有些眼熟，至于是像谁，她一时半刻没有想起来，应该是像一个她认识但又不熟悉的女子。
“父皇可确认过皇子的身份了？”李素商笑吟吟地问道。
“回殿下，方才敬事房来人，记录确认过，陛下也滴血认亲了。”德福端来一碗水，水中是已经相融的血迹，方才李寅望已与孩子滴血验亲，也召敬事房验证过了昭成六年李寅望临幸张宫女的记录，这孩子确实是皇子无疑。
既然是父皇的孩子，那便是自己的弟弟。
李素商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向李寅望微笑道：“儿臣恭喜父皇，喜得贵子。”
“正好你来了。”李寅望笑着盯着怀中熟睡的孩童道，“没什么可恭喜的，因为朕只有你一个孩子。”
此话一出，群臣震动。
难道陛下不打算认下这个孩子？准备将他贬为庶人？
可是看陛下模样，分明对这孩子有些感情。毕竟虎毒不食子。
白须老臣暗暗地想道，无妨，只要血缘是真，就算陛下将小皇子贬斥放逐，他亦可以联系本派，在陛下百年之后带小皇子杀回京城，另立新君。
这都是好说的。
“来人，传朕旨意。”李寅望深深看了怀中孩子一眼，抬眼，目光落在众臣脸上，朗声道，“处死此子及其母，即刻执行。”
李寅望早想好了要杀小皇子的，之所以等到此时才下旨，只是给群臣和素商看一下，断了他们的念想。
李寅望闭了闭眼睛，手中微微用力，小皇子察觉到父皇心情不好，不舒服地扭动着小身体，李寅望叹了口气道：“给孩子留个全尸。”
一个怀抱，片刻相处，一个全身，这是他唯一的仁慈。
此言一出，刚才震惊得没晃过神来的众臣皆是哗然。
李午照和司马居如等人最先反应过来，跪倒在地，表示接受旨意，仓库空间逼仄，之中不能容纳那么多大臣，外围的大臣见里头的重臣跪下，亦也层层下跪，有些甚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张宫女更是愣住了，陛下方才说什么？处死她便罢了，陛下居然要处死他亲生的孩子？
“不要，不要！陛下，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张宫女回过神，从李寅望手中夺回儿子，小皇子被惊醒，哇哇哭闹起来。
禁军可不管众人有多震惊，他们的天职便是服从帝令，当即鱼贯而入，夺起张宫女手中的孩子，便抱了出去。
张宫女跪在李寅望身边哭求，李寅望不为所动，一脚将她踢开，目中喷火道：“你自己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别逼朕对你用刑，他本便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见她哭得肝肠寸断，那张脸还是能让他看到他此生最爱的影子，李寅望更是暴怒，见她拽着李素商的裙摆哭求，怒不可遏，一巴掌打过去，将其打晕了。
李素商亦是目光颤动，看了一眼被李寅望打晕在地上的张宫女，跪地求道：“父皇，稚子无辜，何况是儿臣的亲弟弟，放他一条生路吧！”
群臣闻言也是回过神来，跟随李素商跪地道：“陛下，放皇子一条生路吧！”
李素商却是目光冰冷地看向李素商，被父皇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在她七年的人生中是头一遭。
李寅望一字一句地道：“商儿，你没有弟弟。”
众臣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一个一个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有些人已经在庆幸，幸好刚才没急着站队。
也只有太女殿下能承受帝王之怒而毫发无伤，若不是有李素商在前面顶着，他们此刻怕也早是活死人了。
不过太女殿下还真是重情重义，又或许，真是恃宠而骄，敢为了敌人触自己父皇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