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别

    在范家跟范刃京练了几天风义，李素商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走起路来步步生风，个子半个月里长了不少，还学会了一些以弱胜强、以矮胜高之术，正好可以用来对付李承堂，这给她回京之后应对李承堂的挑战增添了不少信心。

    很快便到了半个月之期，范刃京也可以坐起身了，搬了一把竹椅在自己庭院之中，看着李素商在他指令下训练范家士兵。

    每天上午，李素商先教授风义，十五式，她给了他们七天时间练习，七天之后验收，然后巩固八天。

    前来探望李素商的范夫人看了亦点头称赞，这是范刃京所教授给李素商，李素商又教授给新兵的。流程上来看，不过是两个孩子交好，顺便也能增进君臣之间感情，对范家亦有好处，范夫人并未反对。

    李素商刚学会又教别人，正好稳固了自己的所学。

    每日下午，李素商也不能闲着，教授另一批范家士兵排兵布阵。这期间她的功课也没有落下，随行的太女詹事欧阳微入夜亦要为她取来李寅望刚批阅过的奏章和小章考校她时政。

    虽是不上朝，李素商觉得比上朝辅政的时候轻松不了多少。

    阵法分为两种，进攻和防御。李素商认为防御不如进攻，因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御，便是不能伤害敌人，也能自保和威慑敌人。

    范家兵法有十阵，皆以数字命名，它们分别是：一字长蛇阵，二龙戏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十面埋伏阵。

    其中所述十种阵法可相互转化，变化无穷：攻打一字长蛇阵的头或尾，另一头转过来，形成二龙出水阵。中间向前，形成天地三才阵。两头回撤，形成四门兜底阵，互相穿插，变成五虎群羊阵。然后按照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阵。随后一半拉成线，可随意变化，一半如同四门兜底阵一般，即七星北斗阵。环绕一圈，按八卦阵布阵，留八个出口，变成方形，即八门金锁阵。按九宫排列，每格兵将穿插，逐渐如同一体，互相交穿，即九子连环阵。通过各种暗器陷阱使敌军疲惫即为十面埋伏阵。

    李素商边学边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天赋的真正用法，绝妙的体验，十分痛快。

    看着李素商进步飞快，范刃京亦是很有成就感，深觉自己当初所做出的决定英明神武。

    哈哈哈哈，有李素商，今次他的考核一定会高分通过。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又过了半月，验收之日。

    李寅望亲自来观看范家练兵，李素商依令操练士兵，除了永乐朝的马上皇帝，这可谓是大秦史上最辉煌非战时验兵阵容。

    代为传达身体指令罢了，并不算作弊，在军中也算常见，为了保护主帅或是主帅因生病等原因不便于露面，让士兵代为出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范刃京坐在幕后，隔着军帐看着高台之上巍然站立的李素商和她脚下的士兵们。

    万兵齐聚，龙阵咆哮，势如走蛇，随着李素商的指挥动作，或收或放，如天光破开云雾，照亮了范家长辈的内心。风义展示时，将士们听到指令之时眼中都是崇敬灵活自如，动作亦是整齐划一。

    李素商不仅是寻常的指挥，她是储君，无形之中增强了士兵们的服从性和荣誉感。

    且就她自身而言，她改良了范家风义的动作，真正做到了如风般自由，每一个动作中都有万般可能，在实际作战之中她有信心能更加随机应变。而她的动作，却是经过了摸索和身体微微调整，是最符合人体工学的角度，既美观大方又省时省力，十五式之间联合自然，一些熟悉范家风义的老兵先是鼓掌，看着看着竟是有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眼中湿润。

    竟然还能将本就臻于完美纯熟的范家风义进化到如此地步，他们临近退伍之时，也算没有白在人生之上走一遭。

    范老夫人亦是神色怔忪，想起了年轻时陪伴范老侯爷练习风义时的场景，若是他泉下有知知道风义已经又精进完善了一步，他一定也会很开心吧，一会她想去灵堂里亲口告诉他，也许还要演示给他看，这一次换她来教他。

    范夫人则是深知这是范家借了储君的天赋，才能将范家军又重新锤造一番，强健其体魄，强健其方法，强健其心灵。

    闭了闭眼睛，已是分不清这是天佑大秦，还是天佑范家，让范刃京有机会与她结交。

    依她看来，太女胜过列国那些所谓太子不知多少倍，大秦选她没有错，她一定能带领大秦开创一个千古难遇的盛世。

    或许，统一六国平天下，从她这里开始，会由口号变为行动，再变成现实。

    练兵验收之后，李寅望和李素商便要启程回京了。

    金根车后，范家老少都在车后默默注视，范刃京感觉自己的心很痛，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一想到再见面不知是何年，整个人都漂浮在巨大的忧伤之中。

    李素商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她放下车帘，两袖收敛放在自己腿上，背还是笔直的。

    离别的伤感竟然是这样的吗？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难过。

    李素商一向不喜欢伤春悲秋，离别她也希望是快乐或至少是平淡的，悲伤这种东西，劳心耗神，是稳赔不赚的东西，不适合汲汲营营的东宫。

    如果实在无法克制住这种悲伤，那就选择遗忘，待到该想起的时候，自然会重新想起。

    李素商看着前方，金根车的车夫都是有品阶的官员，是谁呢？奉车郎史书明、刘武定吧。

    她闲想着，纯当练脑子了。

    范刃京已经能起身了，他也在车后站着吗？

    李素商眨了眨眼赶出自己脑海之中无关紧要的想法，史书明，刘武定都是父皇身边的忠臣、纯臣，纯得都不能再纯了，日后便是让他们转而效忠自己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父皇会帮她的，没什么可想的。

    金根车左侧的车窗被人从外面敲响，发出沉闷清晰的声音，李素商蹙眉向车窗看去，灿黄色的朝服虽然一丝未动，但她的心跳得厉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回头看李寅望，他依然在旁边坐着看书，似乎很是专注。

    他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李素商打开车窗，太女金丝蟠龙的朝服在眼前一晃，时逢雨季，湿润的空气涌入进来，吹动她的发丝，她惊讶地看到范刃京跪在金根车之侧。

    范刃京磕了一个头，抬起脸拱手道：“微臣拜别陛下、太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