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司马丞相
对于这一点,李素商很钦佩父母之间的帝后爱情,父皇为了他放弃了后宫所有的女人,直到现在还为母后守身如玉。
母后不忍心让父皇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污点,愿意以一己之身扛下所有的责难,只愿父皇做一个贤君圣主。
这也是父皇除了与母后生下了她没有任何子嗣的原因,也是父皇力排众议立她一个女孩为太女的原因。
多少千难万险才换来一个史无前例的被群臣认可的太女之位,包括父皇的七次御驾亲征,几乎次次生死一线。
如果不是为了堵住群臣弹劾太女一事的奏章,父皇不会这么冒险。
父皇早早立下遗诏一旦自己有任何差错,都让太女李素商继位,司马居如为首的一众朝臣辅佐。
为了让她坐稳储君之位,她那些嫡系旁系的叔父和堂兄堂弟——包括父皇嫡亲的弟弟,先圣贤圣母皇太后楚离的亲生子,已经痴傻如三岁孩童一样的燕王李未邀,哪一个不是被父皇严加看管。
父皇其实爱极了母后,她是母后留下的唯一血脉,因此做了大秦开国以来第一位太女。
只是这份爱太沉重,也无法被一个贤明的君主宣之于口。
而父皇之所以这么钟爱她,也是因为她是母后所生的孩子。
母后仙逝后,父皇也没有续弦立下继后,就连母后的凤椅,也好好地保留着没有随葬。
也许是父皇还是不愿意接受母后已经离他而去的这个现实。
母后留下的那两把凤椅现在皆归李素商所有。
一把在母后生前所居的长春宫,一把在宣政殿龙椅与珠帘之后,便是她现在坐的这一把。
终于到了今天,她只要一日是父皇认定的储君,便一日没有人明目张胆地质疑她的太女之位了。
因为父皇的威严已经足以支撑一个开创千古先例的太女之位。
关于她太女之位的弹劾只敢悄悄进行,便是那些朝臣如此谨慎,也是被她父皇该杀的杀、该废的废。
一个公认的事实是李寅望一向对臣子宽爱包容,对于谏章也一向兼收并济;
另一个公认的事实是以上原则不适用于太女殿下,一旦事情有关不利于太女殿下,陛下便会撕掉伪装,露出猛虎的爪牙。
谁有异议,便斩了谁,起事者无论多少,诛灭九族。
如有求情,亦诛其九族。
这也是群臣最能认清真实陛下的时候。
先者,弹劾太女之声,日日喧沸尘天,举朝或多或少皆有参与。
李寅望便借此时机对先帝的朝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七年来力谏废太女而亡者海海,谏臣头顶的鲜血几乎快要染红了宣政殿72根金丝楠木柱,亦不乏一些历经几朝不倒的老臣因此被迫告老还乡;
后者,铁骨铮铮之人往往受酷刑而死,新得用的官员却是非选拔拥护太女的人不可。
反对的人死的死辞官的辞官,越来越少。局势便变成了隔一段时间才有人谏言太女不妥;
如今,虽有起事者,亦无附和者。
徐淑俊所言,虽然看似是弹劾司马丞相,其实在场这些人精,甚至包括珠帘后面那位才五岁已经展现出睿智的太女殿下李素商本人,哪一个听不出他其实是剑指太女。
抛开太女殿下的性别不说,其天赋是让众朝臣都无可指责的,也不乏有陛下党的重臣对太女殿下的才德满意,作为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其实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因此徐淑俊此奏一出,整个大殿都不敢大喘气。
本以为是破天荒地有人弹劾丞相司马居如大人,没想到还是旧题新谈,是拐着弯地弹劾她。
从凤椅上下来,走到珠帘一侧看了看司马居如大人。
司马大人身姿笔挺,李素商却发现他在一条一条数着他对面汉白玉台阶上的龙。
司马居如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无论徐淑俊是弹劾他,还是弹劾太女,他都一脸的风轻云淡。
是因为自信于自己终会安然无恙吗?
还是因为了解父皇?
亦或这本来就是他设的局?
李素商很少有一点也看不透的人,大多数朝臣,她都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只有司马居如,深不可测。
她这个年纪,真真是一想到司马居如大人便头疼。
李素商突然想到,为什么父皇不让司马居如大人担任自己的太女太傅呢?
做未来的帝师,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不是吗?
是不是父皇心中其实还在猜忌司马居如大人呢?
亦或者父皇心中其实有更好的人选?
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时,李寅望开口:“丞相忠贞之心日月可鉴,便是对朕家事有所干预,朕相信亦是为国为民。徐淑俊诬告丞相,拖下去好生着实乱棍打死,九族却可饶命放逐边疆。”
徐淑俊早料到会受罚,这惩罚却比想象中的轻许多。
徐淑俊跪下叩首,缓缓道:“微臣叩谢陛下赏赐,吾皇万岁万万岁。”
君恩君怒,皆是雨露。
为人臣子,就算受罚,就算深思,只要不想加重处罚,便只能对陛下感恩戴德。
在徐淑俊被侍卫拉下去的时候,群臣之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窃私语声。
“陛下居然没有抄他的九族??”
“怎么回事,陛下居然没有龙颜大怒?”
“陛下是不是没那么看重太女殿下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
“不看重个屁啊,好机会个鬼啊。陛下一定是另有办法准备暗地里折磨徐淑俊的家人呢,你忘了两年前左家”
李侍郎说到一半便被自家岳父张大人扯了扯衣袖,于是立马噤声。
“陛下自是宽容仁爱!想当年靖王与陛下争夺储君之位,靖王败北,却因一身才华,又是亲兄弟,被陛下留下一命。不是仁善之主,怎为此举!”
年轻的梁御史却被李侍郎的话气得一下子脸红脖子粗,冲过去揪着他的领子道:“陛下仁明宽爱,举国受惠,你李长浦不过是靠入赘岳家才受到提携,怎敢如此妄意揣度陛下!”
李侍郎挫了个牙花,看了看自己的岳父才缓住怒气,忍怒低声道:“陛下是宽爱仁明,但这毕竟不是陛下刚登基的时候了,你又说我什么呢!”
李侍郎的岳父张克帆官三品瑞安武侯,是两朝股肱之臣,亦是司马居如丞相一派的重臣,有四个女儿。
李侍郎是昭成四年的二甲进士。
如梁御史所说,若不是入赘张家,他本不会晋升这么快,也没那么容易跟司马派攀上关系。
司马一派一向是清流,最不爱的便是李侍郎这样的毛头小子胡言乱语,因此很少接纳年轻官员,李侍郎这一入赘张家,却是年纪轻轻立马成了司马派的内部官员。
作为年轻官员,他还会得到司马派大力的栽培。
李长浦这波入赘真是不亏,除了名誉和小妾,什么都得到了。
朝堂上乱糟糟的,群臣窃窃私语,好像宣政殿里飞进一大团飞虫,吵吵嚷嚷。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连派系也分不出来了,各抒己见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很快话题就不光关于徐淑俊了,私仇家恨,派系冤仇,平日的不满一股脑全在这发泄了。
群臣叽叽喳喳,朝堂上闹哄哄的。
眼看群臣就差互薅朝服了,站在左首的司马居如忍怒压低声音道:“行了!都是六品以上的官员,怎还如此不知轻重!”
大秦律令,非六品以上官员不可上早朝。
他们却简直有如闹市小民一般。真是有辱斯文!
大秦朝堂一瞬之间安静了下来。
无论司马丞相的声音有多小,没有人会无视司马居如的声音,因为他就是朝堂之上除了陛下和太女殿下的第三个焦点,股肱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