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吹蛋蛋凉
今日是镇子上学堂休沐的日子。
孙书文和同路的几个学子一起从学堂出来,在镇子口分别。
此时,天色已晚。
夕阳半遮半掩悬挂在天边,火红的晚霞只留下落日潦草的残影。映照的这条早已熟悉的乡间小路格外悠长荒凉。
孙书文听着草丛中轻快的虫鸣声,他的脚步不由地加快了些。他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阿娘了,不知家中春耕是否已经结束?阿娘是否又劳累犯了旧疾?
他心中多了牵挂,脸上也不由的露出几分暖色来。
暮春的傍晚,气温温差很大。
文人爱雅,孙书文也不例外,他早早的脱掉了厚重的棉袄。他穿着单薄的学子服,晚风吹来,寒冷瞬间遍布全身,也吹散了他脸上的暖意。
此刻,终于明白他娘平日念叨的那些话还是颇有道理的。
他娘说:儿啊,咱说不冷的时候,先别腿抖;也该把那鼻涕吸上去再说话,不然为娘都担心等会再掉进你嘴里喽。
他娘埋汰人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厉害。
他好歹是也个秀才公,同窗都穿春衫,总不能自己就要绑个大棉袄。
直到此刻,风吹蛋蛋凉。
那如同没穿衣服般的感觉,孙书文多么想冲回去对着几天前的自己好好说教一番。
他娘说的都是对的,不接受反驳。
孙书文的双手不断地搓着胳膊,小跑起来,不至于还没到家就要先被冻僵了。
他正跑的起劲。
忽然,旁边的密林里飘出丝丝缕缕奇怪的味道。气味似有若无,并不十分浓郁,有些像是家中铁具泡水生锈了的味道。
他慢慢的停下脚步,朝着密林的方向伸出大脑袋,使劲的在空气中来回的耸动鼻子。
是血腥味,他十分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到密林里一探究竟,孙书文有些踌躇又有些猎奇。
渐暗的天色和浓郁的血腥味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大脑,未知、疯狂、吞噬一切的叫嚣,隐藏在身体里的兴奋打破某种桎梏,破土而出。
最终还是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心里的畏惧。
他面上退去平日里的温和谦恭,心随意动,一步步向前,再向前,朝着气味浓重的方向走去。
平日里温和清隽的神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冷肃的凝重。
月朗星稀,密林里却是深手不见五指的黑。
无边的漆黑中夹杂着某种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夜猫子也时不时扑棱两下翅膀,从他眼前低低掠过。
孙书文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眼前所面临的一切已经超出的他的意料,颇有些心惊肉跳之感。
就在他停下脚步,打算掉头回去的时候。
“扑通!”
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物体,孙书文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飞扑出去。
他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警惕的竖起耳朵听着周围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四周安静极了,耳边只有他心如擂鼓的声音。
他这才“呸呸”几声吐掉嘴中的污泥和树叶。
一边试探的摸索着爬起来,一边颤颤巍巍的在怀中摸来摸去,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一直习惯将火折子放在同一个位置的。
这手莫不是中邪了,怎生就如此不听话呢?
“啪”的一声,孙书文左手用力拍打了右手一下。
只听见他嘟囔“先生说的对,不听话的一定是缺少摩擦。这不,手也不抖了。”
孙书文终于从怀中找到了火折子,左手随意的在地上划拉出一堆树叶,他小心翼翼的慢慢将枯叶引燃。
火光渐渐亮起,昏黄的光照的四周更加黑漆漆,间或夹杂着“噼啪”的声响。
无边的黑仿佛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在“咔吧,咔吧”的嚼着他的软骨。
他身体抖了抖,深深的呼吸给自己打气。
孙书文缓缓的转身看向刚刚绊倒自己的东西。
火光跳跃,微弱的光在外边的暗中是那么渺小,随时都可以熄灭,却在不断的跳动之后仍然坚强的照亮方寸天地。
一张男人的脸进入视野,惨白惨白的,尤其是左边的脸上还赫然有一个大脚印子。
孙书文吓得七魂去了六魂半,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到底是人死为大,孙书文双膝跪地,虔诚一拜。
“罪过罪过,小生不是故意冒犯,还请阁下泉下有知勿要怪罪!”
“小生定当寻一个妥帖之处,让您入土为安。阿弥陀佛。”
“咳咳,倒也……不必。”
云石气息微弱,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眼睛紧闭。
孙书文闻声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起身的动作也是一顿。虽然对方的声音不大,但是那微弱的男生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孙书文立刻拔腿就跑,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就闯了进来啊!
“子,子不语怪……怪力乱神,我并非故意打扰。”
“孔圣人,救命啊!”
云石用尽全身力气拉着孙书文的衣摆,被孙书文奔跑的动作一带,上身做了起来。他剧烈咳嗽,震的全身静脉如碎裂般疼痛。
鲜红的血液从云石的嘴角溢出,一滴,一滴。
“滴答!”,“滴答!”
孙书文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他恐慌至极!
莫非,这是遇上了志怪话本中的怪打墙!
一个白眼翻过,孙书文向后倒去。
被迫做了人肉垫子的云石……
吾命休矣!
陆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她猛的做起身。
她面上的表情有点呆,左右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抬眼四顾,
要不是这熟悉的掉渣茅草房,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的穿越了。
但这显然不是记忆中的那间漏风的茅草房,房间里多了茶几和一些生活的用具。
阳光匆斑驳的窗户之上照进来。
所以,她这是被救了?
哈哈,她内心仰天长啸。她一定要给恩人日常三炷香的供奉。
孙书文她娘:并不需要,我还想多活几年。
外面的吵闹声愈演愈烈,陆柯隔着墙都能听到一些妇人的大嗓门。她顾不得多加思考,起身下床,趿拉着鞋走了出去。
三月的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陆柯打开门,眼见不大的农家篱笆院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