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纸窗。
床榻上像蚕蛹似得裹着被子的不明物体翻滚了下。
“好亮……”方灵儿拉了拉被角，往下缩，盖住自己的脑袋，企图挡住无孔不入的光线。
她一直对光线很敏感，睡觉前一定会拉上窗帘，防止第二天的阳光打扰她的睡眠，甚至她还会用被子盖住半边脸，来实现所谓的完美睡眠条件。
“我记得窗帘拉上了？”她喃喃着，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声音有着起床时特有的慵懒感。
方灵儿下意识将脸贴在软绵绵的被子上蹭着，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清新皂角香气。
好好闻……
她忍不住埋脸蹭了两下，柔软舒适的被窝真让人想永远窝着。
等下？她的洗衣液不是这个味道吧？
她陡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湛蓝色被子出神，也不是这个颜色啊？
她猛地起身，难怪她觉得这么亮，房门居然大开着，几个老嬷子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个？”方灵儿出声问道。
屋子正中的木方桌，放着一壶水和几个有缺口的瓷杯，正中央点着一炷香，烟雾袅袅扩散开来，就是香的过分了，甚至闻起来有些刺鼻。
不过也刺激得她头脑清醒了些，想来应该就是所谓的龙岭寨了。
“姑娘醒了？来喝完粥垫垫肚子。”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子在床头坐下，递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方灵儿下意识接过，昨日到现在粒米未进，确实饿了。
她小小抿了一口，暖洋洋的感觉从小腹蔓延开来，眯着眼忍不住喟叹一声。
那老嬷子摸了摸她的秀发，手感细腻柔滑，感叹道：“姑娘生得好颜色，难怪那孩子一刻都等不得。”
她正小口小口抿着粥，没注意对方的话，听了个三三两两。
“什么？什么一刻都等不得？”
那老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再睡会儿吧，姑娘。”
“我才刚醒诶。”方灵儿疑惑地蹙起眉。
等等，她端着瓷碗的手一抖，这个剧情不对啊！
她应该一早醒来就遇见……咳咳咳遇见冲凉的沈十一才对。
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剧情确实是这样的，男主因为被小师妹嫌弃一身汗臭，而那时候女主还未醒来，男主便放心地在自己的院中冲凉。
未曾想，女主听到了动静，醒了过来，这一推开门……
但是，眼下这、这是什么鬼？
喝粥？慈眉善目的老嬷子？男主呢？
“沈十一呢？”她放下空空如也的瓷碗，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哎——莫要心急！”那老嬷子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姑娘明日就能见到了。”
“明日？”
啊这，难道她醒太早了，毕竟剧情是第二天才应该醒的，但是按照之前这鬼东西的尿性，没到第二天不可能让她醒来吧。
“咦？怎——”方灵儿跌坐回床上，眼前的景物旋转起来，像是跳进了万花筒，令人目眩。
少女睁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半晌棕色的床板，而后终是合上了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唔？”
方灵儿睁开惺忪的睡眼，面前是一面反着烛光的铜镜，比不上现代的镜子，但也能模模糊糊照出个人影。
镜中的少女黛眉轻蹙，淡红的胭脂在脸颊与眼角晕开，更衬得她肤若凝脂。眼角那一抹嫣红随着尾儿挑起，好似晃乱了一池春水，映得她雪青色的瞳眸百媚丛生。
她挑眉，眼前的少女便挑眉，她歪头，眼前的少女便歪头。
方灵儿瞬间清醒过来，瞳眸大睁。
这不是就是她自己吗？长得一毛一样，所以……她是身穿？
她抬起手想举起铜镜，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却突然发现手抬不起来。
方灵儿低头，相当结实的麻绳缠绕在她身上，将她捆得紧紧的。
什么情况？被绑架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着一身红色大袖襦裙，其上绣着金丝坠着圆滚滚的玉珠。
方灵儿一动，头上的朱钗便摇摇晃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她靠着椅背向下躺了些下来，看向镜中自己的头顶，无语凝噎。
难怪觉得脑袋这么重，原来头上顶着这么多东西吗。
好在脚没有被绑起来，方灵儿试图借力坐起来，却又跌了回去。
肚子发出一阵哀嚎，叫嚣着好饿好饿……
她只觉手脚酸酸软软的，全身使不上劲来。
不动了不动了，好累，方灵儿葛优躺在梳妆椅上，瞥了眼一旁。
纸窗上贴着大喜字，桌上铺着红布，点着红烛。
她这是捅了小红的老家了是吧，嗯——等等？
这种颜色的衣服，这样的装扮，有种不妙的感觉。
脑中灵光一闪，方灵儿愣了片刻，她猛地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红衣，又看了眼窗上洋溢着喜气的贴花，还有那燃着的大红蜡烛。
夭寿了夭寿了，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咸鱼一跳，从椅上蹦跶起来，迈着小碎步走向门口。
没曾想刚走到门边，吱呀一声门就从外部被打开了。
方灵儿与那慈眉善目的老嬷子对视上来。
“……嗨？”她扯出个假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她，冲着门口跑。
刚抬腿跨过一只脚，就后颈一麻，顿时那麻意从后颈蔓延开来，腿脚像触了电似的一阵酥麻酸软。
她忍不住就要跪下，却从后边被一把扶住，而后视线突然被大红色覆盖，绣着流苏的一角红布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你、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隔着一层布听着更轻了些。
那老嬷子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半搀半扶地引着她向前走，“你可以叫我云姨。”
“为什么绑着我，你要做什么？”方灵儿威胁道，“绑架可是犯法的，你们不怕我报警，呸，报官吗？”
云姨不说话，只牵着她往前走。
转过几个角，隐隐约约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被推进某间屋子时到达顶峰。
嬉笑声，碗筷碰撞声，挪动桌椅声，熙熙攘攘的人声，沸沸腾腾。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方灵儿简直想转身就逃，可她现在浑身发软，又饿得慌，若是没有人扶着怕是能当场表演碰瓷。
她想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在男主身边，难道她又穿越了吗？
一睁眼就换了个地方，现下还要被迫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怎么这么倒霉。
“辛苦云姨了。”
略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对方的心情似是不错，透着一股愉悦劲。
音色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带着点少年意气，又有些成年的磁性。
怎么听着怪耳熟的？方灵儿眨了眨眼。
“不辛苦不辛苦。”云姨笑着回应，将她的手交到他人手中。
对方的手大又温暖，略粗糙的指腹来回擦着她的手背，狎昵暧昧的很，让她不自觉地抖了抖。
而后她像行尸走肉般，被引着拜天地、拜尊长、拜宾客，就在她快支撑不下去时，又七拐八拐地被送到了某间屋子。
……
“方灵儿？方灵儿！”
方灵儿睁开眼，眼前的人逐渐清晰起来，看到那张俊脸她惊喜万分，几乎要高兴地从床上跳起来。
“沈十一，你来救我啦——啊？”
尾音走调，她看着笑吟吟地俯视她的少年。
“你你你，你——”她看着面前同她一般一身红衣的少年，瞳孔地震。
少女的柔软的发丝些许凌乱，因她的躺下的动作，朱钗松垮几欲脱落，几缕发尾散开，她正睁着那双澄澈透亮的瞳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最终少女红唇抖了抖，“什么情况？”
沈十一一手撑在她耳侧，一手替她取下发间的朱钗扔下床，那柔顺黑亮的乌发便四散开来。
方灵儿陡然间涌上一股力气，她虫子似地往床榻里侧挪动了几寸，就见对方伸手勾住绳索，将她扯了回来。
来回几次，她终是力竭。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干嘛？”她喘着气，不安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是很明显吗？”沈十一垂眸，睫羽被烛光打下一片摇曳的影子，晃晃悠悠，他点了点少女的鼻尖，“方才是拜堂，现在是洞房。”
洞洞洞洞房？啊这，她是按到了什么键吗，直接快进到结局了？？
“嗯——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对吧？”
“不是。”沈十一挑眉，见底下的少女神色越来越震惊，又慢悠悠地补充，“是前天。”
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人说话不能连贯点吗？
“那……我们昨天才见面？”她蹙眉，十分不解，“你救了我，今天就成亲？？”
“有什么问题吗？”
啊这问题太多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吐起。
“不过，不是救，”少年卷起一缕她耳侧的长发把玩，“是抢。”
方灵儿：“？？？”
“之前就说了啊，我可不是什么大侠，”他俯身贴着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混着酒气喷过来，“是、山、匪。”
烛火摇曳，火光下的少年噙着笑意，他勾着唇笑得很是肆意：“看上你了，就抢回来了。”
下方的少女瞳孔扩大仿佛受惊的猫儿，小扇子般纤长卷翘的睫毛，似乎因为正因为惊吓而疯狂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