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凌旭身姿摇曳,一副醉醺醺的模样,靠在别墅门厅,等着铁门自动打开。
看似慵懒,实则戒备十足:“姚警官,有何贵干?”
“拜你所赐,我现在被休假,不是来盘问你的。”警官面色不善,径直走向屋内。留下凌旭,有些失神。
她迅速转身,摇晃晃地跟进去,在吧台倒了一杯红酒,走到落地窗前,递给正在打量她新家的不速之客,而后靠在玻璃窗前,摇头晃脑:“正在休假的姚警官,你对我穷追猛打……难道是看上我了?”说完媚眼如丝,轻声一笑。
警官对她糜烂的生活颇为不齿,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吐出一句话:“徐天的遗书。”
一瞬间,凌旭的脸上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抽搐。这是只有在大荧幕上,才可能清晰看到的变化。
那表情瞬间淹没在她迷离的假笑里:“姚警官,你搞错了吧?他的遗书,你应该拿去给嫣嫣。”
不经意间,她的眼神瞥向那个信封,很快滑开了,像是被什么刺眼一样。
她喝了一口酒,往对面的壁炉走去,面对着壁炉,手拿酒杯托着腮,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双肩已经忍不住颤抖。
姚警官跟过去,再次递上信封:“他太太的那封,我已经送去了。这封是给你的。”
凌旭的目光回落,钉在信封上,面无表情:“他这么快就执行死刑了?”
“对。”
凌旭轻吸一口气,转身,擦过信封:“死人的东西,不吉利。”
“哼!”姚警官冷笑:“案子已经结了,徐天死保你。我拿你没办法,今天来只不过想看看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凌旭笑笑,眼看着身子歪歪的要摔倒,幸好靠在了沙发上,仍用冷眼看着他。
“我真是高估你了,你比动物还要冷漠无情。”
对姚警官的讽刺,凌旭不为所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酒杯窝进沙发里。
“你嫌不吉利,好,我读给你听。”姚警官索性走过去,把酒杯放在茶几上,拆开信封,高声念:
凌旭,我时日无多,写这封信,是为求你谅解。因为我的案件,莫名将你卷入其中,万分抱歉。希望我死之后,你可以忘掉不快,过上平静的生活。嫣嫣单纯脆弱,我怕她受人欺骗伤害,以后还请你不计前嫌,多多照顾。
这边念着信的内容,那边凌旭嘴角爬上一股诡异的笑。
那是努力忍住哭泣时,扭曲的表情。
凌旭抿着嘴,末了笑出声:“让我照顾他老婆?当初他少做点违法犯罪的事,不就好了?现在跟我装什么深情!”
说完,她立即抿了一口酒,掩饰自己已经快要破碎的嗓音。
姚警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画皮一样的女人:“徐天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人。”
他气愤得把信撕碎成一团,扔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凌旭等听到门撞上的声音,才搁下酒杯,挪下沙发,蹲在地上,捡起那一张张碎纸屑,一点点地拼着,拼回原位。
像看最昂贵的珍宝一样,趴在地上,细细品读着上面的字迹。
顷刻间,泪流满面。
而后,又笑起来。
带着热泪的笑,小声地,像说悄悄话一样:“徐天,我们成功了……”
眼泪不过几秒,她忽然爬起来,像是害怕有人在窥看她情绪流露一般,跑去家政间拿过吸尘器,对着地毯一阵猛吸。
清理了所有的碎片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用睡衣的衣袖,擦干了眼泪。
歪歪扭扭地跌进沙发里。
她伸手去够茶几上的酒杯,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太用力,把酒杯柱给摔断了。
顿时,江楚不知道怎么连戏了。
这可是计划外啊,她只晓得自己精心收藏,人肉从欧洲背回的宝贝,被自己亲手摔碎了!
情不自禁,颤抖着手,流下了几滴真挚的、心痛的泪水。
本来,钟离都准备喊停了,当他在监视器这头看见江楚绝妙的临场发挥,赶紧放下对讲机,轻笑,生怕影响她。
钟离的父母在一旁,看看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江楚,又看着儿子随着她的表现,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欣慰,一会儿乐不可支的样子,觉得两个人都被下了咒。
难以理解。
“好,可以。”导演终于喊过了,江楚立即瘫在沙发里,演戏真是个力气活。
“楚姐,没事吧?”几个工作人员已经率先走进来。江楚伸手摆摆,示意自己ok。
“那个碎掉的杯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楚姐你是故意的吧?”
还提还提!江楚心痛死了!
钟离这时走过来,看她一副死心的模样,笑说:“这杯子算工伤,我赔你。”
这话,成功让她死而复生。
江楚猛地坐起来,刚想说:“有钱也买不……”就觉得喉中一股力道上涌。
我天,她立即捂住嘴,跑向另一侧的卫生间。冲进去,关上门,吐了个干净。
钟离在门外等了十几分钟,等她自己处理干净了,愿意开门了,才问:“没事了?”
江楚点点头,水珠滚过惨白的脸。
她真是最让他省心的演员,也是最让他心疼的姑娘。
一步跨出来,脚步都是虚的,人像在走棉花。钟离赶紧抱住她,一转眼她就挨着他肩膀,睡过去了。
看来是真喝醉了,都不知道刚才这戏是怎么演的,真是天赋异禀。
穆兰也跟过来,一人一边,扶着她往外走。把她弄进了钟离车里。穆兰又招呼玲玲她们下班,自己把江楚的东西和狗都收好,一车回家。
江楚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钟离身上。
他身板儿结实,早在她家书房就见识过了。
但是肌肉和肌肤又有柔软的弹性,最适合当睡觉的肉垫。
恍惚间似乎听见他们一家人在争吵。
可是她眼皮上压了一座山,睁不开,很快又昏睡过去。
外面下起秋雨,打在车窗上,把世界扭曲。
封闭的车厢里,高冷如王母娘娘的母亲发问:“拍电影这么有意思吗?”
钟离答:“拍摄的过程其实很枯燥,但电影上映的时候,一切都值得。”
“这个江楚跟你一样。”
“不一样,她喜欢的是演戏。我喜欢的是导演。”
“差不多。”
钟离沉默,懒得解释。
“穆兰说你老早就看上人家了,早干嘛去了?”
“那时候看到她阳寿不长,觉得没必要找麻烦。”
“现在她只有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是动感情了?”
“就是喜欢上了,没必要假装。”
“到时候她没了,你怎么办?”
“她不会消失的,她会一直活在我们的电影里。”
“瞧,你生了个情种。”这话是对他父亲说的。
父亲说:“像我。”
“呸!”母亲大人毫不留情。
穆兰忍不住插嘴:“有没有办法让她再活一段时间呢?”
“她终究是个凡人,总是要死的。早点死,还能留个念想。不像我们,活得太长,互相早就看腻了。”父亲耿直地说。
“也是。”穆兰无力反驳。
“别让她知道你是仙,否则她会问你要长生,要不死,你可别为了个情字犯错。”母亲提醒他。
钟离笑道:“她已经猜到了。你不了解她,她最怕给人添麻烦。”
“她自己不提,不代表你不会做。不然她这多出来的一年寿命,是怎么来的?”
“那是巧合,也经过冥王允准,当时她脸都烂了,我根本不知道是她。”
“你这话说出来可信度不高。”
父亲解围:“不是什么大事,她多活一年,不过是天庭一天,上面不会在意的。仙凡相恋已经不是禁忌,重要的是你把持好底线,遏制自己的贪念,否则天君再器重你,也不会包庇你滥用职权。”
“你们就放心吧!论死板守礼,谁比得过他!”穆兰抢答:“我想读个凡人的心思,帮江楚加快查案进度他都不许,差点把我赶回去。”
“你还好意思说!”
话题很快就从钟离身上,扯到穆兰身上:“你就是因为眼里没有规矩,才闯下大祸。要不是你哥替你挨了刑天罚术,你这张嘴还能叭叭个不停吗?”
“我又没让他替我挨!他自己出头,害得我一辈子欠他的,不如让刑天大神劈死我算了!”
“你这是什么话?”
“妈,这事已经过去了。反正我每年都要受一次刑,也不差穆兰这一次。”
“穆兰你也该懂事些了,如今是掌管一方的镇境之神,在你哥哥手下好好做事,争取早日回天庭。”
“知……道……啦!”
江楚一路睡到家,钟离把她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并没有走。
今晨,陡然被撞破身份,他有些无所适从。
一直隐瞒,并不是为了防着江楚,而是害怕自己公私不分坏了事。所以自然地用自己的两张面孔,两个身份与她相处。
一个是陪他走过最后一程的凡人,一个是利用她完成凡间工作的神仙。
不能让两种身份混淆。可惜,她还是猜到。
江楚真醒过来的时候,天全黑了。
轻轻动了一下,就听见钟离的声音:“醒了,好点没?”
“你还在呀?”江楚嘟囔着,伸手在黑暗中摸索,这次他又精准握住了她的手。
“不是要我看着你么?”
江楚心里一阵甜蜜,她不曾有过这样的安全感。从不敢让自己喝得大醉,担心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方,有什么样的遭遇。
但是有他看着,就可以。
“今天的戏我还没看回放呢,演的怎么样啊?需不需要重来,再保一条?”
“特别好。”钟离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不用去陪叔叔阿姨吗?”
“有穆兰。”
“我觉得你爸妈,好像不太喜欢我。”江楚坦白说。
“我喜欢你就可以了,不用在乎他们的看法。”钟离的吻从额头滑向她的鼻尖,待要往下,江楚把脑袋别过去,他只亲到她的脸颊。
“怎么了?”
“一身酒味,才吐完。”
“你还挺有包袱。”钟离低声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