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三章
刘彻不紧不慢的摇着桨,直到离着湖心远了很多,才与阿娇对坐在停摆的乌篷船里,他悄声与陈阿娇又说道:“阿娇,湖心船上的九皇兄和九皇嫂,他们在说情话呢……以后我们到了他们这般的年纪,只会比他们更恩爱。”
陈阿娇瞪了刘彻一眼,缓缓道:“我听闻刘胜表哥前几年去了藩地中山国,中山国亮丽女子多不胜数,他啊。早就妻妾成群了,你今日闻听他与窦绾姐姐说情话,说不定他回了中山国还要与别的女子说这般的情话呢!”
刘彻是男儿,又是皇子,如今又是人人拜唤的千岁皇太子,大汉朝在姻缘上的律法于高祖刘邦时期至今,可谓是十分恭正良德,如,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男子不可随意休妻,若是随意休妻,被女方告到官衙,是要受鞭刑且子孙后代不得入仕的,但是女子若不奉养公婆、多年不生养,确实可以依着律法休妻的,但是大多数男子为了女方颜面,在不得不休妻的前提下,一般会以和离的方式分开。而大汉律法对女子亦是十分恭正,比如,正常嫁娶,男子或亡、或病,于女子来说,可以和离、再嫁、三嫁,都是亦是十分平常。
所以,这是个男儿本就三妻四妾的年代。
当然,历朝历代也不缺少那些如鸳、大雁般忠贞不渝的一双人,那样的一双人彼此相爱终老,是这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也是人人可遇不可求之事。
只是那样的人、那样的感情,几千年来,少之又少。
历朝历代,无论是话本、还是野闻、杂闻、正史、戏曲世人多见痴情女子负心汉,却不见痴心汉子傍女一生不离。
皇家儿郎们三妻四妾,是十分正常,更何况大汉皇帝陛下的这些千岁皇子殿下们呢!
刘彻听完方才陈阿娇说的那些,并没有思忖,只是脱口而出,一字一句的与陈阿娇说道:“非也!若九皇兄与其他女子也说如此的情话,可那些女子也越不过去九皇嫂,将来入王陵的是九皇兄和九皇嫂窦氏,其他女子此生只能是妾,妾之一字,拆开来看,女子站立侍候,妾怎可和妻相提并论。”
在刘彻看来,九皇兄对九皇嫂那是情深意重,至于陈阿娇口中说的九皇兄回去还会与别的女子说情话,可是情话与情话又是不同的,妻与妾不同,情话自然也不同。
刘彻见陈阿娇不说话,又说道:“开枝散叶延续他中山王一脉是九皇兄的责任阿,再说,他对九皇嫂说的情真意切,我瞧着不像作假,可见九皇兄对皇嫂窦氏也是个长情的。”
阿娇斜了刘彻一眼,说话看似不以为意,然而语气中却自带了三分的倨傲:“呸,刘胜表哥这个中山王他长不长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窦绾表姐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外祖母窦氏一门在,他这个九皇子中山王殿下,岂敢慢怠了她。”
姓氏、血脉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刘彻虽与众皇兄、皇弟们都是异母所出,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天子是他们的皇父,这天下是姓刘的,一些刻在骨子里血脉里的东西,是亘古难改的。
历朝历代、同宗同族的皇亲贵胄们虽然也为了储位、尊位、爵位明里暗里打的跟热窑似的,但是别人不可说、不可诋毁。
就好比你的学校再烂,你说随意诋毁,甚至破口大骂,但是别人诋毁,那可不成。
刘彻靠在乌篷船内,表情亦是带着几分不屑,与陈阿娇说道:“这么说,我刘氏皇子们还要巴结皇祖母太后她老人家的外戚不成?没有窦氏一族的女子,我刘氏被封的诸王侯便娶不到王妃了?”
虽然四下无人,可是人人夸赞圣彻聪慧的刘彻居然能说出如此悖逆之言,陈阿娇还是一惊,想起舅母梁王妃曾与她说过,心底的话、尤其心底真实的念头不要暴露给任何人知晓,为高位者,更是要慎言慎行。
刘彻能坦露这样的心迹,心底也的确是真没把陈阿娇当外人,二人自幼情谊,一起长大,又心悦彼此,谁的竹马青梅,不是有说不完的真心话?
列为看官,瞧瞧,谁的竹马青梅时光不是冲动的、憨傻的。
陈阿娇不禁佯装呵斥,亦是提醒:“胶东王,你的礼法呢?”
陈阿娇抬眸看着刘彻,又翁声道:“咱们俩也是说着顽笑,可是你这话让外祖母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会伤她心的。”
一句胶东王,刘彻瞬间领会陈阿娇的意思,刘彻微微点头,揽过身侧的陈阿娇,紧紧的拥在怀中。
二人一同靠着乌篷船,刘彻目光沉静,声音及缓,对陈阿娇说道:“是我失言了。”
刘彻自然知道阿娇与他一心,他不禁牵起陈阿娇道手,又吐露道:“父皇的皇子诸多,为何偏偏是我被立皇太子?我当然知晓,我的太子之位仰仗祖母窦太后、还有姑母,父皇。”
刘彻继续袒露心迹:“祖母的窦氏一门在我大汉如今的地位比我天下刘氏还要荣耀,我也知外戚二字,在历朝历代都在所难免。可是外戚做大便是祸,做小了,便是人人都敢上去踩一脚的道理我也都懂。”
外戚二字,刘彻提起,陈阿娇却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说了。
她知道,世人谁不想做那人上人,皇亲贵胄们哪个不是为了爵位为了封地挣破了头。
外戚亦如此,与其做小伏低让人低看,那就不如做大,让别人仰视,一如当年吕后扶持吕氏一族。一如眼前,外祖母的窦氏一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哪个走到大街上不被人高看一眼。
陈阿娇沉默良久,也许将来她陈氏一族也会如今时今日的窦氏一族一般的光耀,但是这个念头闪过,陈阿娇就极快的将这个念头压下去了,与外戚枝枝桠桠的彼此为依,互为屏障那是自然好,可是眼前的少年郎,陈阿娇不用洞察,她也知道,刘彻他不喜欢外戚做大。
刘彻见她不说话,便敞开心扉继续说道:“阿娇,若我不是太子,你以后还会嫁给我吗?”
陈阿娇心中一叹,眸光一沉,双睫微颤,实话实说道:“我是馆陶长公主的女儿,我上面除了母亲长公主和父亲堂邑侯,还有陛下舅舅,太后外祖母。我的金尊玉贵亦是因为血脉之故。”
陈阿娇见刘彻眸光即刻黯了几分,展露心底的话,继续道:“可是我自己,我陈阿娇这个人,我心中是欢喜你的,你若不是太子,哪怕就是长安城外一草民,我也是欢喜你的,亦或你还是胶东王,与你在胶东终老,我也是愿意的。”
刘彻眸光忽而晶亮,说道:“当真?”
陈阿娇嘴角含笑,望着一脸等答案的少年郎刘彻,她声音真挚:“当真。”
“那”
陈阿娇见刘彻又要张口问,便抢在他前头先开口,说道:“刘彻,你莫要反复作问,你若是疑我,那你我即刻划清界线,此后再也不见,你走你的阳关大道——娶别的女子做你的太子妃。我呢,走我的独木小桥——嫁别人为妻。”
陈阿娇说罢,不再理会刘彻,而是自顾地双臂做枕,半躺在乌篷船里的船板上。
刘彻见陈阿娇秀眉微蹙,一张芙蓉面也挂了几分不悦之色,遂即也随身卧在陈阿娇身边,小声哄道:“往日里拉着我的袖角说要嫁给我做胶东王妃的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