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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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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润本想和常欢喜定亲之后再走马上任,就后顾无忧了,如今却陷入这种胶着的局面,找不到突破口,便想先从这窒闷的瓮中逃离,去京城任职顺便查访常欢喜的身世。可是,早该颁布的吏部任命公文却迟迟没有下达,杨亭岳却送来了常欢喜要进宋家认祖归宗的消息。

    宋清润怒不可遏的咆哮:“她都等不及查明真相就要当墙头草?我一个人苦苦挣扎又有什么意义,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她知不知道认作兄妹意味着什么?难道宋家小姐的地位,比当宋家媳妇更让她心动吗?”

    杨亭岳牵强附会的劝道:“其实当兄妹也没那么糟糕,还可以相互照顾、一起玩耍,共叙手足之情、天伦之乐,有时候亲情比爱情更持久、更牢靠”

    “去你娘的狗屁亲情!”宋清润这般斯文儒雅之人都气的爆了粗口:“若你和苏可卿变成兄妹,看你们怎样软语温存的谈亲情?”

    杨亭岳被骂的不敢还口,摸摸鼻子道:“事到如今,你也只能想开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也许是你命里情路坎坷、好事多磨,说不定哪一天就峰回路转、失而复得了呢!”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兄妹关系”,宋清润对丫蛋的感情更加矛盾复杂了:想见她又不敢见,甚至觉得想她都是一种龌龊的心思,以往经常在梦中亲吻她,醒来以后还回味无穷。最近几夜梦到她,都不敢牵她的手,恨不得就此将她彻底遗忘。

    可宋清润心底还有一种压制不住的邪念,想要抛开世俗伦常继续和丫蛋痴缠,这种疯狂无耻的幻想,会让他产生一种不伦之恋的另类激情,像魔鬼一样吞噬着他的理智,扭曲着他的灵魂,折磨着他的心灵,于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从此变得心思诡谲阴暗、表里不一、喜怒无常。

    寒食过后,宋夫人带着孙姨娘和一群丫头婆子,大张旗鼓、鸣锣响炮的来到常欢喜租的宅院,恨不得让全城皆知,她来接宋府三小姐回家骨肉团聚。杨亭岳把来客请到厅上奉茶,丫蛋和苏可卿相拥告别:“姐姐莫要太想我,我会常去华卿坊关照你的生意,赚钱养家的事让三爷去操劳,你该把精力用来早生贵女、开枝散叶。”

    杨亭岳见丫蛋虽是无心之语,却专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无奈的斥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管好自己少闯祸,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关照了。”

    孙姨娘见不得丫蛋和一个青楼女子如此亲近,在一旁提点道:“姑娘成了世家千金就不方便经常出门了,也不能随便和人称姐道妹的,以免折辱了自己的身份。”

    丫蛋听了顿时不痛快,想到孙姨娘可能是自己的亲娘,又把驳斥的话咽了下去,淡淡讽刺了一句:“世家的规矩就是难以理解,竟然要称呼自己的亲娘为姨娘。”

    孙姨娘大窘,宋如菲暗笑,这丫头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看似在为孙姨娘打抱不平,实际上是拿这话挖苦她,于是说几句客套话:“杨三郎和苏姑娘对小女平日多加照顾,老身感激不尽,今后也要常来常往,认了至亲也不能疏远故交,今日先接小女回家安顿,改日再设宴相邀表达谢意。”

    宋夫人说完便起身告辞,丫头小厮们把箱笼包裹搬上马车,常欢喜与宋夫人执手共乘一辆大车,孙姨娘坐在后面小车里,丫头仆妇们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回了宋府,一里多的路程还要鸣锣打伞,摆足了知府家眷的派头。

    宋家后宅不让小厮随意出入,丫蛋便让大虎他们回常家老宅护院去了,把胖丫、秀姑、翠花、甜妞这四个丫头都带上了,因为宋家小姐身边按例要配两个一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和四个粗使丫头,月钱是常家的两倍并且都由宋府发放,这个肥差不能便宜了外人,丫蛋便把自己的四个丫头占满了一等二等的名额。

    张学瑞虽然已在泉城任职六年,自忖早晚会调回京城,所以未曾置办房宅。宋如菲住不惯府衙后院,便租了这处三进的大宅院,庭院宽敞,三排房舍,后头还有一个小花园。宋清润住在前院,正房两侧分别是书房和一间明厅,厢房里住着家丁护院和小厮们。张学瑞夫妇住在中间的院子,厢房住着孙姨娘和丫头仆妇们。

    因宋清雨和宋清雪在京中做公主伴读,这后院就一直空置着,三间正房旁边的鹿耳房改成了一间小祠堂,供奉着佛像和宋家几位先祖的遗像。左面几间厢房是厨房,右边一排正好让丫头们住。胖丫等人把各自带的行李搬了进去,常欢喜的房间已经铺设好崭新的被褥帐幔,古玩器皿一应俱全,布置的典雅奢华,像个千金小姐的闺房,宋夫人的面子功夫是做的无可挑剔。

    宋清润因心里烦躁,一大早便出门和同窗们谈诗论赋去了,张知府在衙署办公。宋府的宗祠在京城,宋如菲只能先带丫蛋在这里的小祠堂拜祭一下先祖,简单的准备了一些祭品,摆在香案上,母女俩一起跪拜磕头。孙姨娘的婢妾身份是没资格来祠堂祭祖的,与一众丫头婆子在门槛外面听候。

    丫蛋磕过三个头之后,抬起头来眼珠乱转的四处打量,宋夫人依旧跪在那里祷告:“先祖、先父在上,宋家失散多年的庶女已经寻回,特来拜认祖宗,求祖先保佑宋家儿孙安康、前程似锦、家族兴旺、荣耀显达。”

    丫蛋忽然看见香案底下有只老鼠在乱窜,估计是闻到了牲醴祭品的香味忍不住钻出洞来,丫蛋捧起案上香炉便砸向老鼠,一击不中她又爬进香案底下追打,把案桌撞歪,祭品散落、一片狼藉,墙上祖先的相框不能用钉子固定,是用胶粘上去的,因日久粘性失效,也因香案撞到墙上而震落下来一幅。

    宋如菲赶忙扶好先父的遗像,口中念着罪过,对丫蛋喝道:“你是来认祖宗的,还是来砸祠堂的!”

    丫蛋自知冒失了,忙陪笑道:“夫人息怒,我这是打老鼠伤了玉瓶,因小失大了。”

    “你先出去吧!”宋夫人隐忍着怒气,让丫头们进来收拾一番,重新上柱香低声念道:“父亲大人莫怪,女儿也是为了清润的前程,不得不认下这个假庶女冒犯了您的仙灵,权当我收养个义女罢了。”

    若宋如菲的父亲能显灵现身,一定埋怨女儿:“我是不敢接受凤子龙孙的叩拜,怕折损了阴骘啊!”

    黄昏时候,张学瑞父子都回到家中,宋夫人又引导丫蛋来到厅中向长辈和兄长敬茶,张学瑞这才初次见到丫蛋,看起来俏皮活泼,比京中那两个女儿可爱,宋清雨和宋清雪被宋夫人教导的过于端庄,少了几分淘气和天真。

    张学瑞一向不怎么过问后宅的琐事,因为宋如菲是个说一不二的霸王性子,年轻时候因些家长里短拗不过她,就赌气宠幸了孙姨娘几次,致使夫妻二人的感情产生了无法修补的裂痕。可这关系到血脉宗亲的大事,张学瑞无法坐视不理,且听闻前些天儿子因这个姑娘和他母亲起了争执,才引发了这场寻回女儿的巧合。

    张学瑞以自己对妻子的了解和多年的破案经验判断,此事大有李代桃僵的可能。但张学瑞不打算深究,孙姨娘丢了孩子以后伤心了这些年,因自己对她的冷漠无情,让她守活寡的同时又被宋如菲刁难苛责,如今晚景凄凉,机缘巧合认回这么个丫头,就当给她寻个安慰,也能弥补一些自己的愧疚。

    丫蛋对父母敬茶时要双膝跪地,口称父亲和母亲,宋如菲接过茶后赏了她一支凤钗,用慈祥宽容的语气道:“宋家的闺礼严格,日常言行举止和穿着打扮都要得体,缺少什么衣裳首饰只管和我说,切莫委屈了自己。”

    丫蛋逮到敛财的机会是绝对不会客气的,怎会让她卖个空头人情,目光灼灼的说道:“母亲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了咱们宋府的体面,一会我把自己缺少的衣裙和钗环列个单子,您派人照单子添置就不会疏漏了。”

    宋清润见丫蛋那副财迷心窍的德性,不禁暗笑:“母亲这是搬回石头砸自己的脚,早晚有一天会后悔认这个混不吝的女儿。”

    张学瑞接过茶赏了她一件玩器,和蔼可亲的说道:“在家要孝敬你母亲和姨娘,谨遵慈训,秉承世家千金的知书达理、优雅贤淑、勤于针黹,不可太过惫懒顽皮。”

    “爹爹英明。”丫蛋以前经常这般恭维常员外,幺女爱撒娇的口气让张学瑞心里泛起柔软,却不知她是为了套话:“您在府衙断案多年,可曾遇到过父母与丢失子女相认的案件?仵作可有验证亲生血脉的方法?”

    张学瑞一时愕然,可见这丫头不好拿捏,宋清润向父亲投来希冀的目光,宋夫人心虚的垂下眼眸,孙姨娘紧张的绞着手帕,张学瑞故作思考的瞬间已将大家的表情收在眼底,才据实以告:“迄今为止,尚未发现一种准确的鉴别方法,只能通过辨认面貌特征、胎记和纹身标记等老办法。”

    丫蛋失望的叹口气,又向孙姨娘敬茶,无需跪拜,屈膝一福即可,孙姨娘递上亲手做的鞋袜,泪眼汪汪道:“姑娘莫要疑心,姨娘就是老糊涂了,也不会错认自己的亲生骨肉。”

    丫蛋最怕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出言制止道:“姨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不是和你们认作一家亲了吗?您再哭哭啼啼的,我就离家出走。”

    孙姨娘吓的瞠目结舌,丫蛋又向宋清润施了一礼:“哥哥请喝茶”

    宋清润的手指像被茶碗烫到,瑟缩了一下,深眸晦暗不明,喝口茶放下盖碗之后,见丫蛋依旧站在面前目光呆直的看着自己,还以为她也是旧情难忘,便和她无语凝视,宋夫人刚想咳嗽一声提醒,丫蛋却伸出手来道:“哥哥没有认亲礼物吗?”

    宋清润缱绻柔情的眼眸顿时结冰,磨牙道:“听说你上午拜祭祖先的时候,撞翻了供桌,震落了祖父遗像,若我犯了这种错误,不在祠堂关一夜也要罚跪一个时辰,母亲对你也太纵容了些,你回房以后工工整整的抄写一本楷书,以示惩戒,三日后我检查。”

    丫蛋炸毛:“母亲还没罚我,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宋清润冷哼:“宋家的规矩,兄长和姐姐有责任替父母管教弟弟妹妹,你若不服,大可以不认我这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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