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漆黑的天,高高悬着一轮银月。打碎的流光散落在密林之中,满地碎光,极为瑰丽。
李四欣赏不来这美景,手里的迎风灯笼被提的东歪西斜。每走一步,脚上的巨疼都让他想起今日受的奇耻大辱。
从山上下来总共有五人。
和李四并排的是个戴帽的瘦小矮子。他腰腹间扎着软鞭,三白眼轻轻一瞥,聒噪的李四瞬间哑口无言。
而在后排跟着的三人见机开始取笑。
“李四,你连一个哑巴也看不好,竟还有脸回来让老大替你去杀人。有种自己回去,噢,倒是忘记你的脚不行了。”
宋景猫着身子,手扒着树叶的缝隙,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了从上而下的五人,他们打扮与一般百姓无异,但腰间手中都有刀剑,银光闪烁,寒意立即爬上了她的脊背。
她一动不动,唯恐发出声响。
李四听得嘲笑,反唇讥讽,“王虎,要不是当时你说漏嘴,怎么会被一个哑巴发现我们躲在那。”
“你,是你放虎归山。”
“还是你说的人不能杀,不然怎么会叫她跑了。”
……
他们的争执落在宋景的耳里,越发觉得可怖。
在她救了檀娘后,李四不仅没有离开城,反而留在附近打听她。若不是自己做好决定,先让檀娘随着陈叔出城去庄子,恐怕今夜便是灾祸临头。
如此,她更不敢去陈叔的庄子。
她决心在此躲过一夜,随后逃到临县避避祸。至于房子,到时托程掌柜卖出,钱财乃身外之物,总比丢了命要强。
宋景如是想,只听一声重呵。
是他们的头子开口,“闭嘴。”
安豹寒眸如冰,触及之物瞬间僵硬。
李四更不敢说话,其余人也都闭上嘴。林内寂静,几人呼吸沉重。安豹是主子最得力的手下,他做事狠辣,不择手段,手上不知是沾了多少血,才走到了这一步。
他站定,风急而啸,草间有簌簌之声。
山路蜿蜒,两侧多荆棘灌木。野物奔走,也不是稀事。安豹落下心,好在深山无人来,不然这些人如此嚷嚷,岂不是把主子的计划都透了出去。
他阴狠着眸子,扫了眼李四。
“此时杀人,你是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是吗?”安豹不想节外生枝,他要杀的是来这上任的京朝官,无声无息死在某处山郊野外,不把事情捅到州府,都城去。
他凉薄的音,如同刀刃,贴在李四的脖子上。
许久,他吸了口冷气,“但他们若是去报官……”
安豹嗤了一声,暗骂蠢货。
青山县县令张之和与他们是一伙的,那一家要真的想不开,去了也只是死路一条。不过,安豹觉得一个哑巴罢了,想来是不会掀起波浪。
“既然你如此担心,那就你回去,处理了那两人。”安豹随口一说,也不给李四反驳机会,既然要解决,那就他自己去解决。真若出了事,正好他去顶包。
做了决定,安豹挥手,带人往大道走。那条路,正是新知县沈知寒必经之路。
算算时辰,今夜正是他们抵达之际。
李四被留在原地,不敢上前。等人走了,这才破口大骂。
他如今的脚,杀完人就不能安全脱险。意识到老大是不会帮他,李四又想着檀娘的脸,腹内中烧,只觉得处处不顺。
男人翘着脚,骂着离开。
良久,宋景意识到他们不会再回来了,这才从灌木中走出。
其实她很不解,为何安富海执意要杀一个不过是在青山县任期三年的京朝官,一个在偏远贫困之县,甚至影响不到他的大局的人。而为未来男主扳倒他留下巨大的隐患。
宋景不欲惹麻烦,她朝着山上慢慢走去。
皎月出云,细碎的银光成了一条小路,宋景夜视不清,步伐便慢了些。好在此时未至端午,野兽还未苏醒,省却了一些担忧和惧怕。
足足半个时辰,宋景喘着粗气,总算是到了半山腰,看到了一处破庙。里头还有未熄的火堆,庙台上是洒落的香灰和厚厚一层尘埃。破旧的神像缺了半个身子,垂眸眯眼里皆是悲悯。
庙宇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
她绕道佛像后,钻到与墙壁空出的夹层。靠在佛像身上,不安的情绪依旧没有缓解。她抱着膝盖,将头颅埋入其中。那些人在杀了京朝官后,应该不会再回来,躲到天亮,她便把檀娘接上,离开青山县。
一路紧绷的心弦,此时微微松弛。困意突袭而来,让她眼皮不住的阖上。她不知自己何时睡去,大抵是太困了,越是提醒自己不能睡,反而睡得越快。
宋景睁眼的瞬间,原本困着她的睡意如潮水般退去。
几时了?
她探头,外面的天依旧漆黑一片。火堆已熄灭,月隐在云后,黑沉如墨,粘稠的似乎要堵住宋景的呼吸。
她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刀剑打斗。
还未反应,破庙外就冲进来一个男人。宋景根本来不及闪躲,直直和男人撞了个照面。
“咦,这里有人?”
少年身着海棠红暗金菱纹锦绣圆领袍,腰间玉勾带,垂着香包锦囊,头戴纱帽插着朵嫣红色的山茶花。
面如冠玉,格外骚包。
这是宋景的第一印象。
他闯进门后,耳鬓艳花摇摇欲坠却无丝毫害怕。看到宋景,还有些惊讶。
“这里怎么有个人?”
但随着身后打斗声越来越近,环顾四周又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哪里还管得上眼前这个人是谁,他直接冲到宋景这里,毫不客气的挤进来,“兄弟,让让。”
宋景甚至还未有反应,那个大男人缩成一团,与她面对面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