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跨越次元
沈熙之深深看她一眼，缓慢地坐起，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他轻声：“烦什么。”
苏青衿鼓着嘴，立着眉，在这种地界，又有何人能看穿她浑身这股独属二十一世纪女大学生的戾气呢？她身上一股子跨越千年、跨越次元的烦，往何人可泄？压根无处可泄。
苏青衿看都没看他一眼，压根不想搭理。
沈熙之也不言语，她用余光察觉到，他仿佛一直在盯着自己。
简直更烦了。苏青衿不住地从牙缝里喘气呼气，一口又一口，恶生生的。
沈熙之又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
“为何这般脸色？”
“我疯子，别管我。”她把疯耍得理直气壮。
沈熙之蹙眉。苏青衿也挤着眼睛，视线左打右撞，嫌弃着看进眼里的一切事物，目光偶然触碰到那只还在徐徐生烟的炉子，语气忿忿：“呛死了，烧的什么玩意儿啊？”
沈熙之淡淡道：“符纸。”
她愣一下，警觉地问：“烧这干嘛？”
沈熙之反问她：“你觉得呢？”
苏青衿随口道：“你房间闹鬼啊？”
她腹诽，这房间大概没有比沈熙之更鬼的存在了。
却看沈熙之忽而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苏青衿愣了一下，给他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毛。
“不是吧？”她唰一下脸色惨白，提心吊胆地看了一圈房间。
这房间那么宽敞，却隔了那么多道门帘子，日光从屋外打进来就跟过关斩将似的，一路斩到最里头，只剩一种青红搀和了的颜色，混混沌沌，简直像夜场皮影戏的诡谲光景。
她又扭头，见沈熙之看着自己，嘴角竟是诡异地上了点扬。
他不说话时，真像个鬼。
苏青衿又想起那些丫鬟们怪异的举动，越想越害怕，恰在此时，沈熙之忽然侧过身来，床微微轻弹，苏青衿猛给他吓了个哆嗦，立马弹跳起来，离他远远的。
“你是人是鬼啊！”她煞白的小脸，目瞪口呆。
沈熙之半身侧在床上，一只手懒洋洋地撑着脸，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苏青衿心惊胆战地瞅了他半天，沈熙之也回看着她，须臾，一挑眉头，像是忍俊不禁似的，轻轻嗤笑了几声。
他的嗓子很低，笑得很安静。
苏青衿不禁怀疑，鬼能笑成这样？
沈熙之往她一勾手，淡淡道：“火。”
火？什么火？
苏青衿讶异，又要往后退缩，沈熙之叹气，轻声道：“你后边是火炉。”
她一愣，回头看，好险好险——她腰间的头发丝和那一堆燎燎的火星简直近在咫尺，再往后一步，可能就要往里栽个跟头了。
她讪讪地往前几步，咳嗽几声，干巴巴道：“多谢。”
沈熙之看着她：“不客气。”
苏青衿打量他，犹疑一会，才问：“所以为什么要烧符纸啊？”
他懒声：“驱邪。”
“你身上有邪啊？”
“或许吧。”
沈熙之仰在床上，一点眼白望着自己，一面望，一面轻轻喘气。
苏青衿瞧着他那一丝两气的模样，心想道，什么破符纸，没把邪驱走，先把人给驱走了。
“封建迷信。”她小小地嘟囔一嘴，又站了回来。
沈熙之用鼻腔轻笑一下，朝她转来一张脸，仰仰的脖子，直挺挺地往外大摆，可以看到有一团喉结正在一寸皮肉里温和滚动。
“你叫苏青衿，是么？苏家的小姐？”
“是。”
“听说苏家二小姐，有些恶疾。”
苏青衿一愣，怼出一张笑脸：“是，我有恶疾，我很疯的。”——言下之意，你别惹我。
沈熙之微微一笑：“好巧，我也有些恶疾。”
苏青衿装模作样地点一点头：“看得出来呃。”
沈熙之又道：“父亲说府上今日有客，大概就是你们了。”
一提沈王爷，苏青衿就有点生气了，一张小脸红扑扑地鼓了起来：“呵呵，我也是真没想到，你父亲就这么对待宾客的啊？”
她抱着胳膊，恶忿忿地道：“我起初看他对我和蔼可亲的，又说找人带我出去玩，还以为真是个好人，没成想只是嫌我麻烦，找个借口把我扔这关着了！”
“欺负有病的也不带这样欺负的，真是岂有此理”
闻言，沈熙之迷觑眼，似作思索了一下，轻声道：“我想他本意，不是要关你。”
苏青衿微微一愣，“啊？那他什么意思？”
沈熙之不作声，一种朦胧的目光拖到她脸上，笑了笑，不阴不阳的。
“你笑什么？”苏青衿怪怪地瞪他。
他没答她，忽然问：“你想出去么？”
“那当然想了。”
沈熙之忽而窸窸窣窣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抄来件黑裳，披在身上，淡淡道：“跟我走。”
苏青衿愣一下，先前他躺床上时，自己还看不分明，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她才发觉自己真是小看了他的身量，她自己身高是中规中矩的，也不算矮，然而这人竟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
沈熙之走了几步，回头看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这面整衣敛容，随他而去了。
到了门口，他推推门，见房门纹丝不动，遂是放下手来，不疾不徐地道：“开门。”
没片刻，房门“哐当”一下打开了，丫鬟们守在门口，有点惊慌地看着他。
“小侯爷”
沈熙之没给她们什么眼神，径自迈开了步子。
苏青衿在后头匆匆跟上他，左拐右绕的，给他带回那处厅堂，此时里头正是一片人声喧嚷，离了老远都能听见沈夫人那狂放扎耳的大笑，一伙人闹哄哄地打着牙，撂着嘴，气氛正火热得很。
沈熙之领着苏青衿出现在门口时，厅堂里的人一瞬噤声。
苏家那三个小姐一看见沈熙之，立马都愣了一下。
不怪人愣，实在是沈熙之这一整个人都白得刺目，只在那站着，人的眼光都忍不住地往他身上溜。再说那五官，冷飕飕，清凌凌，一股子清冷，却不呆板，漂亮得几乎带股狠劲，直让人移不开眼。
人都只道沈家那沈小公爷，貌比潘安，仪表不凡，然而拿他和眼前这人相比，竟是有点不够看了！
苏蓝珀看得一下子脸红耳热，摆出个最甜蜜的表情，略略勾唇道：“这位是”
她还未多释放点眼波，就见苏青衿吊儿郎当从他身后冒出来，在旁边邪垮垮地一站，冲她一笑。
正对上她的视线，苏蓝珀眼皮子一跳，那点脉脉含情的眼波倏然收了回去，挤眉瞪眼。
沈王爷唰地敞开把扇子，又收回，笑呵呵道：“熙之，你怎么也来了？”
沈熙之淡然道：“这位姑娘误入我的房间，我领她过来。”
苏老爷以为她又犯病闯出什么篓子了，表情一变，却看沈王爷惶然大悟也似，点一点头，笑眯眯道：“那么，劳烦你给苏二小姐带路了。”
“对了，还未向苏知府介绍——”
他转头，眉语目笑地开口：“这位便是本王的小儿子，沈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