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缘·月华 > 第8章 第三章今生之誓(1)

第8章 第三章今生之誓(1)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晏宸光忙前忙后张罗羲江蕴的住处,没有追究三脚鸡的下落,这让陆月泉有些不自在,主要是他准备好吵架要用的话,一句也没用上。

    因为羲江蕴的到来,府衙里消停很长时间。后院的菜地都拔干净了,一颗不剩,又得出去买菜了,这个任务落在晏宸光身上。

    每天干待着何其无聊,陆月泉就总是找话头想跟晏宸光吵两句。

    一大早晏宸光就去了东市,刚从外面买菜回来,陆月泉就跟在后面开始叨咕:“哎,你爹堂堂户部尚书,怎么把你安排到这穷乡僻壤来了,竟愿意让儿子过这苦日子?国库都是他管,也不见他给你送点银子来,啧啧啧,真狠心。”

    晏宸光将菜放到厨房,回头理论:“国库也不是我家的,那是皇帝的。我爹忠君之托,两袖清风,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贪财?再说你离家出走这么长时间,你爹不也没找你吗?”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争吵,羲江蕴从房里出来了。

    晏宸光看见她,马上整理两下自己的衣服,瞪了一眼陆月泉,撂下一句“不与小人论短长。”接着径直向羲江蕴走去。

    羲江蕴站在院中,抻了个懒腰:“今天不去巡查吗?”

    晏宸光道:“当然去,羲姐姐一起去吗?”他每天都会问一遍这个问题,虽然知道答案是“不去”,但他却从没落下一次。

    “今天心情尚佳,去也无妨。”羲江蕴的回答让晏宸光愣了一下,毕竟从他问这句话开始到昨天她都没答应过他。

    以往巡查是晏宸光一个人,今天加入了羲江蕴。至于陆月泉,他受不了风吹日晒,受不了酷暑寒天,整日窝在房间里歇着,什么活也不干。好在他往衙门账上填了十九两银子,不然早被晏宸光给扫地出门了。

    过了腊八没多少日子就是除夕,现在没有战事,还有些返乡过年的人,虽然也没多几个,但总归会比其他时候热闹一些。

    羲江蕴走在前面,晏宸光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话,不知为何他觉得羲江蕴不喜欢聒噪的人。

    “城里人好像变多了啊。”羲江蕴看着有了人气儿的城,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回头看着晏宸光问道:“你觉得仓庚怎么样?”

    晏宸光想了想答道:“山景秀美,民风淳朴,虽然冬天冷了点,但确实是个好地方。”

    羲江蕴瘪了瘪嘴:“说的净是些官话,真是无聊,我记得你以前能说得很。”

    晏宸光抬起头与羲江蕴目光相接,只是这一瞬他的脸就烧了起来,赶紧低下头移开了视线,小声道:“我怕你嫌我吵……”

    羲江蕴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我不是也挺吵的吗?”

    晏宸光回忆起启明山的第二次相遇,羲江蕴好像比自己还能说呢。现在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在关心他吗?晏宸光心中欢喜,浑身上下暖呼呼的,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他问道:“羲姐姐觉得仓庚怎么样?”

    羲江蕴想都没想,道:“仓庚山是我家,自然是最好的地方,只可惜这的气候不太适合黄栀子生长,要是再暖一点就好了。”

    原来羲江蕴来到仓庚不是为了他,只是回家而已。晏宸光本还欢喜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这时羲江蕴叫了他一声,他抬头之时,失落之色尽数褪去。羲江蕴指着前面吵嚷的小摊道:“今天你的日志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写完的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东市,只见几个卖菜的摊贩围坐一团不知在说着什么,还有个人似是在哭泣。

    走近了才听清他们在说今年菜地收成不好,中间抹眼泪那个正是卖萝卜的李大叔,他正跟其他人哭诉:“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家银子,我家老婆子还指着这点钱救命呢!”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最近回来的几个年轻人,有几个不知是谁家的看着贼眉鼠眼不像好人,没准就是那几个其中一个偷的,他们说的越来越起劲,完全没察觉晏宸光和羲江蕴已经站在身后半天了。

    晏宸光轻咳一声,众人纷纷投去目光,看见是知县来了赶紧各自回到摊位吆喝自己家卖的东西有多好。

    李大叔擦去眼泪,换上了笑脸,拿起萝卜递给晏宸光,道:“晏大人又来了啊,买点萝卜吗?嘎嘣脆可好吃了!”

    晏宸光挑了几根萝卜,付上铜板,问道:“李大叔丢钱了?”

    李大叔一愣,随即摆手道:“没有的事,晏大人听错了吧?”

    晏宸光笑了笑,道:“那可能真是听错了吧。”

    羲江蕴一脸不解,想再问问李大叔,但被晏宸光给拦了下来,拉着她离开了东市。

    羲江蕴道:“我清清楚楚听见他说丢了钱的。”

    晏宸光道:“我也听见了。”

    “那他为什么又说没有丢?”

    “大概是不相信我能解决这件事吧。”

    羲江蕴又问道:“他怎么会不相信知县呢?这些偷盗之事应该由县衙来管的吧?”

    晏宸光道:“可仓庚的县衙公堂已被弃用多年,他们不信我也是无可厚非。”他深吸一口气顿了顿,“从明日起贴告示重开公堂,让仓庚百姓有处申冤诉苦,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好!”

    回到衙门,晏宸光叫王准一起收拾公堂。王准自然是乐意的,他希望仓庚县有公道在。以前的两任知县只顾自己,公堂荒废他也无能为力,现在重启公堂,留在城里的百姓至少有了保障。

    门前的破鼓换新,鼓槌搭在架上,公堂擦去尘灰,书案摆上笔墨纸砚。

    王准将告示写好,第二天一早贴在门口。

    城里人都互相认识,一个人看见告示,一城的人差不都就都知道了。

    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拿起鼓槌的人。

    晏宸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前些日子明明看见卖菜的李大叔丢了钱,跟其他卖菜的大叔们哭诉,怎么也不见他来击鼓?”

    陆月泉从窗户探出头:“那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来击鼓,也不怕招人笑话。”

    晏宸光走到陆月泉窗前停下:“他全家都指望着那点钱过冬,如果没有钱,怎么买棉衣?怎么买粮食?没有钱他们会冻死,饿死,这还算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陆月泉撇撇嘴:“你这人真有意思,跟我叫有什么用?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衙门里只有四个人,还有两个是没官职的。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这衙门能给他们公道吗?”

    晏宸光哑口无言,陆月泉虽然总是和他吵嘴,但这次说的很对。在百姓看来,仓庚府衙就算开了公堂又能如何?不过还是和从前一样有名无实,自顾不暇吧。

    羲江蕴听见隔壁的谈话,穿戴整齐出门将斗篷塞给晏宸光:“他们不来,那我们去找就好了。”她将陆月泉的脑袋推进屋里,关上窗户看着晏宸光,“告示总不能白帖,要让百姓知道你和前两任知县不一样。”说完就向大门走去。晏宸光赶紧披好斗篷,追出门去。

    他们申时到的东市,却不见卖菜的李大叔。菜棚子里只有几片烂菜叶子,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向其他菜贩问了李大叔的住址,晏宸光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是出什么意外了。

    李大叔的房子在东郊,那离东市不远,出了城门走快点只需要一刻钟就能到。这时候天还是亮的,院子里却不见人影。

    晏宸光去敲门,却发现院门没插,一推就开了。羲江蕴跟在他身后,眉头紧皱,她察觉到这院里没有生气。

    院子里的柴堆摆放整齐,斧头却在离门口没两步的小路中间,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晏宸光急着向屋里跑,打开门只见两只脚悬浮在空中,再抬头就看见李大叔脖子套在麻绳上,瞪着眼睛,舌头耷拉出老长。他何时见过这场景,吓得跌倒在地,手打翻了地上的铜盆,里面盛着的液体流了出来。

    羲江蕴还蹲在院子里看散落的木块,听见打翻铜盆的声音,起身跑到屋里。她看见吊着的李大叔,也惊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平静。

    晏宸光还在惊恐中回不过神来,瘫坐在地上没有动弹,羲江蕴低头去扶他,却发现地上的水是浅红色。

    这盆里盛的好像是血水。

    “快起来。”羲江蕴架着晏宸光的胳膊使劲把他提起来,拽到了院子里。

    晏宸光晃晃悠悠的站在外面吹风,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粘了腥气。

    “那盆里……是血水?”晏宸光的斗篷染了一块粉红。

    “嗯,屋里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也没气息了。”羲江蕴在晏宸光吹风的时候,进屋去把李大叔放下来,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李大叔的妻子,我看她枕边有一滩血渍,那盆里的血水应该是李大叔给她擦脸时留下的。”

    晏宸光深呼吸几次,又向屋子走去。

    羲江蕴伸出胳膊拦住他:”你害怕,就别再去了。”

    晏宸光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羲江蕴:“我是仓庚的知县,在我管辖的地界发生命案,我怎么能因为害怕就置之不理呢?”

    羲江蕴让出路,跟着晏宸光再一次进入屋子。

    李大叔现在平躺在地上,上吊的麻绳还挂在房梁上。

    大概是因为做足了心理准备,晏宸光没有那么怕了,开始观察屋里的陈设。

    屋子不大没有隔间,进门左手边没两步就是床,右边是放东西的柜子和脸盆架。

    羲江蕴去查看床上的人,将手点在她的额上,散发淡黄色的光:“她有肺病,应该是今早死的。”

    “你怎么知道?”晏宸光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人,直到羲江蕴说话才抬起头来。

    “你说呢?”羲江蕴一挥手,地下的铜盆就飞到晏宸光身后的脸盆架上。

    “我竟忘了你的身份。”晏宸光俯身将李大叔的眼闭上,这时他发现李大叔的手紧紧握着,怎么扒都扒不开。

    羲江蕴一弹指,李大叔的手慢慢松开了,握着的竟是两块碎银。她从床边走来,递给晏宸光两张泛黄的纸,上面大概是用烧过的木枝画的画,一张上歪歪扭扭的画着两个人,大概是一男一女在并肩微笑,另一张上画了一个微笑的男人和一个包袱状的东西,她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是什么。

    “这是我刚刚在李大婶身边发现的,那两个微笑的人,应该是他们两个吧?”羲江蕴不敢确定,因为这画实在是有些太抽象了。

    晏宸光看了一会像是明白了什么,拿着画走到床边翻看了一下枕头,看着并无异样,他又走到柜子前,柜门正大敞着,里面有一个破了的棉布枕头,他从破口处掏了掏里面的棉絮,掏出了几枚桐板。

    晏宸光叹口气道:“竟是如此。”

    羲江蕴不明就里:“什么?”

    晏宸光拿着画解释道:“这怕是李大婶留给李大叔的遗言,他们家的银子并没有被偷走,而是被李大婶藏在了这个枕头里。”他指着那画上的包袱状图案继续道,“李大婶的病应该已经花去很多钱了,她不想再让李大叔为她的病花钱,就趁李大叔外出时将家中钱财藏于不常用的枕头之中。没有钱买药治病,李大婶终于熬不下去了,在李大婶去世后,李大叔发现了李大婶留给他的两张画,找到了枕头里藏着的银子,得知真相后李大叔悲痛万分,便随着李大婶去了。”

    羲江蕴听完恍然大悟:“竟是如此!”

    遗书不仅仅只有文字这一种形式,没有上过学堂的人们,也可通过画作来表达自己的内心,这就是人类的智慧吧。

    晏宸光和羲江蕴合力将李大叔和他的妻子一个一个抬到院里。天黑的时候,院里多了座新坟。他们将那张画着两人并肩微笑的画一起埋在了坟墓里,只愿李大叔李大婶能携手走过最后一程。

    “回去要怎么让王叔相信李大婶的死因。”晏宸光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脑子恢复清醒。他们衙门没有仵作,羲江蕴的身份不能公开,李夫人又没有外伤,如此草草结案,如何服众?

    羲江蕴拉着晏宸光的袖子往外走:“就说我家世代行医,我是医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衙门没有验尸的仵作,如何让人信服咱们的判断,对吧?”

    “嗯。”

    “可是,现在真的会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吗?”

    是啊,留在仓庚的人已经自身难保了,又谁会去管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呢?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