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章仓庚再会(1)
“哎呀,你就去求求司命星君看看晏宸光的命格,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好提前做准备嘛。”羲江蕴拉着绝尘仙子的袖子晃来晃去,“你看你都能把我的命格告诉我,你们那么长时间的同僚,交情应该是更好。晏宸光的命格肯定也能告诉你的,然后你再回来告诉我,嘿嘿,你说是不是?”
绝尘仙子甩开羲江蕴的手,理了理袖子假装冷着脸:“天帝不管我,那是因为金册他管不了,也懒得管,晏宸光只是个凡夫俗子,若让你我知晓他命格,就是司命星君以权谋私,少不了惩罚。再说,他一个凡人,命格册上只会记录他几时生几时死,这咱们都已经知道了啊。”
羲江蕴还想再去拽绝尘仙子的袖子,却被绝尘仙子抢先一步握住双手:“我说的字字真心句句肺腑,要不你随便找一个精怪我将命格讲与他,看看我们会不会遭雷劈。”
“好了,我信,我信,我可不想再遭雷劈。”这次轮到羲江蕴甩手。
羲江蕴原来是不信命运安排的,之前有几次得知金册内容后,背着绝尘仙子偷偷做相反的事,结果两人都被雷劈了。比如金册上写了明日该向西南行走,会找到丢失的荷包,但羲江蕴偏偏要往东北方向走,后果就是她和绝尘仙子变成了黑炭,在绝尘观修养好些时日才恢复。经历几次失败后,羲江蕴就放弃了改变命格的念头,安心的按着金册的指示生活。
“我要回仓庚一趟,这次出山十几年没回,母亲一定很想我。”羲江蕴边说边往门外走。
绝尘仙子故作惊讶:“是吗?这么些年没回,我看羲鸢也没找过你啊,怎么晏宸光一去,你就提起她来了。”
羲江蕴走到玉灵殿门口,又折回来:“你能不能别老揭我的短,虽然这个晏宸光很普通,再怎么样也配不上我金乌贵女。但活几百年终于又遇到一个跟自己命运接轨的东西,怎么还不能好奇一下了?”
绝尘仙子用拂尘将羲江蕴推着走出玉灵殿:“怎么还经不起玩笑话了,快去吧,别让你‘母亲’等急了。”
七日后。
临近傍晚,晏宸光的马车驶入仓庚县,街上没几个人,仅有的几个摊贩也开始收拾东西,稀稀拉拉的几只麻雀在地上啄食,听见马车的动静四散而飞。他拨开车帘,好像有个熟悉的立牌在眼前一晃而过,随即他放下车帘笑了笑,这里能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一定是眼花了吧。
马车停在仓庚府衙,晏宸光拿着包袱站在门口,看着门前落灰的破鼓皱了皱眉头。
“公子,公子!”车夫将走神的晏宸光叫醒,“一共是三两银子,您赶紧付完我就回去了。”
晏宸光破天荒的没有砍价,扔了三两碎银到车夫手中,头也没回的进入府衙。
仓庚县和其他地区不同,在这里知县可以有自己的府邸。辰国其他地区的知县上任都是住在衙门里,但仓庚县是个例外。
原本仓庚县是属于林宿国的。当初两国签订合约,林宿国成为辰国的附属国,仓庚就被当作礼物供奉给了辰国。两国商业互通,辰国皇帝也没管这的住宅问题,被派来这的知县是富得流油,并且可以兴建府邸。
但前年林宿国新王即位撕毁合约,开始骚扰仓庚县。当时的知县为了自保,变卖家产住进衙门,最终还是难逃一死横尸街头,从那以后来仓庚任职的知县就没有自己的府邸了,全是住在衙门里,倒不是他们觉得衙门安全,是实在没钱修缮其他房屋了,不过好在这府衙后院住宅一个不少,倒也不算憋屈。
这衙门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倒是不小,进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干枯的池子,正对面就是审理案件的公堂,公堂建的挺气派,只是现在落了厚厚一层灰,一进去都呛人。
“咳咳……这是多久没打扫了,怎么连个人都没有。”晏宸光赶紧退出来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公堂旁的小路跑来一个老头,见到晏宸光赶紧行礼:“见过晏大人,晏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县的公堂早就不用了,请随我来吧。”
“你是?”
“小人王准,原是衙门的书办,现在衙门散了,小人就当这衙门的管家,偶尔清理清理房屋,除了审理案件的公堂,那早就不用了,清理出来也没多大意义。”
“衙门散了!?”
“大人有所不知,那些年轻力壮的衙役,能跑的都跑了,谁都不愿意在这地方等死。”
“那这府衙里,只有你我二人?”
“是。”
“朝廷怪罪下来,那些逃跑的人怎么办?”
“朝廷要是管的话,咱们这也不会这么荒凉了。”
晏宸光来之前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以为这地方只是破了一些,却没想到这地方竟是座弃城。
“晏大人,您的房间到了,小人就住在隔壁,有何需要叫一声就行,仓庚现在不太平,夜间不要随意外出走动,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小人告退。”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住处,中庭有一小块花圃,现在上面全是枯草。王准推开房门嘱咐完就离开了。
晏宸光看着这个简陋却干净的屋子叹了口气:“哎,以后就要长久的在这住下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晏宸光收拾完东西,来不及多想倒头就睡,奔波这些天,早把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累坏了。
虽然这县上也没什么人在,但王准还是一丝不苟的带着晏宸光认各处街道、铺子、还有调取县志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
晏宸光看着从床底下钻出来的王准:“嗯,这就是你说的调取县志?”
王准拍拍身上的灰,将一个木盒递给晏宸光:“晏大人见笑了,本来府衙里是有典籍室,但是前年被土匪给烧了,只剩这两本县志当时正在我手上修订。后来咱们仓庚县的经济状况您也看到了,再没有钱去修缮典籍室了,我就把这县志搁在床底下放着,给新来的知县看看,熟悉一些风土民情。”
晏宸光接过盒子,拍拍王准的肩膀:“辛苦了。”
接下来的几天,仓庚没什么异动,晏宸光白天出去“体察民情”,看空荡荡的街道,晚上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府衙屋子里哪也不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王准带着食盒到晏宸光的门口:“晏大人,今日我们要去东边的街道,您起来了吗?”
“进来吧。”晏宸光在屋里喊了一句。
王准推门进屋,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碗白粥和一小碟咸菜。晏宸光从到这开始,一日三餐就没有变过,早晨白粥加咸菜,中午米饭和一个炒菜,晚上热一下中午的剩菜剩饭,这样的苦日子他也是头一回体验。
“王书办,咱们这每天早上都是白粥加咸菜吗?就没有包子或者馅饼……”晏宸光还没说完就闭嘴了,他突然想到此时身处仓庚,自己早已不是都城晏家的大少爷,王书办也不是他晏府的仆人,他怎么再好意思去麻烦一个坚守岗位的老书办,“没事,我就随口一问,白粥也挺好吃的。”
王准以为晏宸光因为吃食的事生气了,赶忙说:“晏大人,现在早上没有铺子开门,老头子又只会做白粥,难为晏大人了,咱们仓庚虽然人烟稀少,但是还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一会去的东市就有几家铺子卖吃食,咱们买回来一些,明天早上我给您热热吃。”
晏宸光点点头:“王叔,你也别大人大人的叫了,整个府衙就咱们俩人,没那么多规矩,以后叫我宸光就行。”
王准有些不知所措:“真是折煞小人了,哪有让知县叫书办叔叔的道理。”
晏宸光看着这个有些惊慌的老头,心中不禁感叹:在这穷乡僻壤竟还有王准这样遵规守矩的人。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晏宸光笑着拉王准一起吃早饭。
晏宸光又拉着王准说些家长里短,慢慢的王准也不再局促不安,两人打开话匣子一直聊到中午。
“哎呀,都怪我话太多了,耽误宸光你去视察街道了。”王准赶紧收拾桌子,“东市有家张氏馅饼,从都城来的,他家祖传的手艺,一会咱们去买几张饼子。”
“张氏馅饼?他一直在仓庚吗?”
“前两天刚来的,比你早了几天。”
老头子手脚挺利索,没两句话的功夫就收拾好食盒,拿着往厨房走了。
晏宸光回想起,来仓庚那天走的是东门,看见那个熟悉的立牌难道真是都城张氏?
晏宸光站在府衙门口等王准,看着他从后院一路小跑过来。他们一起向东市走去,没有代步工具,马车和马在这都是稀缺资源,贵得很。
仓庚县居住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小路很多弯弯绕绕,房屋建的很密,修的大道宽度倒也不算太窄,因为以前经常走货车,通两辆马车还是没问题的。占地面积最广的是仓庚山,传说仓庚山上有火神居住,以前林宿国人上山打猎时偶尔能看见漂浮的橙红色火焰,山上却从未失过火,他们就在山上建了一座火神庙。
得亏这县城不算太大,晏宸光和王准很快到了东市,以前这东市热闹的很,铺子一应俱全,现在街道两边的铺子全都大门紧闭,只剩路边几个支小棚卖菜的老头,商贩们一看来人,全都凑到二人身边,拿着自己的蔬菜在晏宸光和王准面前比划。
“王书办,今天来买菜啊,我家萝卜新拔的,特新鲜。”
“我家黄瓜也是新摘的,您看看买点。”
“你那黄瓜都蔫巴了,还好意思说新鲜呢?我家的白菜才叫新鲜,水灵灵的,您看。”
几个商贩,你一言我一语的攀比,最后差点打起来。
王准赶紧拉开要打起来的几个老头,向他们介绍晏宸光:“这位是新上任的知县,晏宸光晏大人,你们这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冲撞了大人怎么办?”
拿白菜的老头冷哼一声:“来这地方当知县,就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再卖不出去菜,我和我家老婆子就饿死了,哪还管你什么知县什么大人的。”
其余几人也嘟囔着附和,拿着菜回到各自的摊位。
晏宸光一改往日的抠门习惯,掏出几两银子递给王准:“把他们的菜都买下来,不用找钱了。”
王准接过银子,满脸感动,晏宸光赶紧把他推到菜棚子前面,再不阻止王准,他就要表演老泪纵横了。
收到银子的商贩们,态度大转变,把包菜的布都送给了他们,全冲着晏宸光作揖,念叨着“谢谢晏大人”这样的话。
天色渐暗,王准提议今天先把菜拿回府衙安置,明日再继续巡查,但晏宸光心心念念全是那张氏馅饼,没办法王准只能跟着他,俩人扛着大包小包的菜继续往前走。
行至一个巷子口,晏宸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不是快到了?我闻见香味了!”晏宸光把菜放在路边。
“就在这巷子里面呢,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平时这个时候他才刚开始搬东西才对啊。”王准也把菜放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每天都要把摊子搬出来又搬回去吗?”晏宸光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摊子放在那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他那摊子就一口烙饼锅,还有一块木立牌,现在这地方要是不拿回去,晚上得让人偷去当废铁柴火了。”王准到底是上了年纪,现在还呼哧带喘的,“哎呦,真是老了,走这两步就不行了。”
“王叔,你在这歇着吧,我自己进去。”
“也好,我在此看菜免得咱们再来回搬一趟了。”王准指了指巷子的左侧,“这巷子只有他一家,看见没钉的门就是了。”
晏宸光顺着王准指的方向走去,进了巷子看见左右两边的木门还有窗框都被木板和铁钉钉上了,张家就住在这巷子里,跟都城简直是天壤之别。在都城虽然张家也没住什么豪宅,但也算是温馨小院,不像这,到了晚上一定是阴森恐怖。
晏宸光敲响唯一一扇没钉的门。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又强壮的年轻人。
“不是张大叔。”晏宸光脱口而出。
“什么张大叔?这只有我一个人,您来这有什么事吗?”晏宸光的话让这个年轻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没什么。我听说你家有都城祖传的手艺,想来买几个饼子,没想到这么早就收摊了,我也是都城来的,都城集市也有一个张氏馅饼,我就以为是那个卖饼的大叔。”
年轻人一听是都城来的,他们同是游子,瞬间变得热情起来。
“哈哈,都城那家是我爹开的,前些日子我才学成手艺,出来闯荡一番。我是张氏第五代传人张田。”
“原来如此,但是怎么会选这么偏远的地方,这地方的生意……”
“我爹前些日子去绝尘观求签,绝尘仙子说东南方有财运,然后我就来这了。绝尘观知道吧,听说可灵验了,别看这地方现在不咋地,没准过段时间就好了呢。”
晏宸光听见绝尘仙子,就想到了羲江蕴,从都城到仓庚已有半月,不知她是否安好。
“别在外面待着了,快进来吧。”张田邀请他进屋。
“不进去了,外面还有人等呢,那个……馅饼还有吗?”
“有有有,还有五六个呢,等我给你拿来。”
张田回屋去取馅饼,不一会拿出个油纸包递给晏宸光:“都是老乡,这几个饼子不要你钱了,以后咱们多多照拂。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啊?”
晏宸光接过饼,塞给张田一两银子,赶紧往外跑,在巷口站定回头喊道:“不必找钱了,我是新来的知县晏宸光,就住府衙,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张田攥着那一两银子,看着巷口的身影愣在原地,心想:我这是遇见贵人了?绝尘仙子也太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