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尽皆知的秘密
“镊子消过毒的。”叶深头也不回,默默操作。
“我不是说镊子,我说他的伤口,就算石子都挑出来了,里面估计也不是很干净,不用再清理一下吗?”
“你是打算把酒精灌进去,和他的血搅拌在一起吗?你们革命军酒精很多吗,敢这样用?”
“不是,我说的清理是把他的伤口弄干净一些,当然,是在做好止血的情况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边止血一边清理伤口里的异物,直到把伤口彻底弄干净再缝合包扎。但是大小姐,你知道这么细致的手术要花多长时间吗?今天你只打算救一两个人是吗?”
“但是,不弄干净的话要是伤口感染怎么办?”
“那就是这哥们命不好了。下一个。”叶深绑好纱布,提起医药箱就奔向下一个伤员,“林浅,你们的医疗系统做得太差了,重伤轻伤全部放在一起,先救哪个全凭运气。所以我们在轻伤员身上绝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否则重伤的一个都救不回来!”
“哦。”林浅呆呆应着,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连忙跟了上去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好了,下一个。”很快叶深又搞定了一个轻伤员,继续奔赴下一位伤者,林浅连忙收拾东西,跟上。
他上手检查了一下,叹息道:“这条腿被石头压得太久,已经完全坏死了,必须截掉了。”
他望向了一旁正在站岗的革命军战士,“哥们,刀借一下,我砍条腿。”
“好。”那战士咽着口水,乖乖拔刀送上。
“这刀不用先拿火烤一下吗”林浅话音未落,眼前寒光一闪而过。在一道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作为背景音的情况下,叶深面不改色地放下染血的长刀,抓起止血钳便开始止血。
“你觉得等你慢悠悠地把刀烤完,他还能有命在吗?”叶深手上的动作不停,嘴巴也不停,“他这条腿已经被压了好几个小时了,只能说幸好没压到大腿根,不然止血都是难题。至于这一点感染的风险,比起全身感染导致脏器衰竭而亡,这两者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楚的话,还做什么外科手术?”
“哦。”林浅乖乖地继续打着下手,“叶深,没想到你战场急救也这么厉害。”
“纱布。”叶深取出止血钳,开始包扎,嘴上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没什么。上了战场十多年还能存活下来的人,谁还不会点急救?”
“但是你不是十二岁就开始带兵了吗?而且后来都做上了参谋总长,贵为少将了,急救手艺居然一直没生疏。镇北军里应该也有专业的医疗兵吧?”
“镇北军和其它那些死盯着军功的部队不一样,袍泽高于一切!每次只要战斗一结束,将军就会带着全军的人一起救治伤员。”叶深说道,“有如此上司,我的先登营自然也是如此。会治的直接上手,不会的也要帮着打下手,或者站在旁边学”
“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凤华岭之战后,全军所有人的生命更是都交托在了我的肩上,我更不允许任何人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死去。他们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能死在我的疏忽之下!”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会带着他们杀回帝都,闯入丞相府那个十死无生之地呢?因为走投无路的绝望?还是因为,她呢
林浅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默默想着。
“好了,下一个。”虽然和林浅聊着天,但叶深手上可一点都没慢下来,包扎完以后拽着医疗箱就走。林浅赶忙跟上。
“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他们穿梭在这个简陋的营地当中,不断地和阎王争夺着一条条生命。过了好一会,徐铭带着剩余的医疗人员终于赶到,大大地缓解了他们的治疗压力。
“下一个。”但叶深却没有丝毫要慢下来的意思,忙碌依旧。
他的身上,汗水与血水交织滑落,再加上不经意间沾染的各种污秽,此时显得格外邋遢。
但在林浅的眼中,那张有些狼狈的俊脸,此时却是前所未有的好看。那双写满了认真的深潭般的眸子里,有光。
这种状态多好啊她笑了,有些满意。
“别傻笑了。”叶深虽然没看她,却也从余光中发现了她的异样,随口说道,“纱布。”
“哦,给你。”递完纱布,林浅又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等她再整理东西的时候,却发现箱中的纱布已经所剩无几,“纱布快没了,我去拿点。”
“好。”叶深应了一声,依旧专注于眼前的伤员。
有人想着要把生命留在这个世界,也有人想着要把生命带离这个世界。
过了一会,抱着纱布走回来的林浅,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叶深的背后,一个革命军的战士蹑手蹑脚地凑近,举起手中的铁刀,对着叶深狠狠斩落!
他满脸兴奋,看着很是狰狞。
低伏着身子正在手术的叶深明显有所察觉。他的脑袋微微一动,但望着身下的伤员,却终究什么都没做。
“噗嗤!”森寒的刀光闪过,锋锐的铁刀在叶深的后背上揦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滚烫的血液喷薄而出,鲜艳极了。
“唔。”叶深闷哼一声,身子沉了下去。倒下时,他突然伸手摁着病床的边缘处,借力支撑着身子,没有压到伤员身上。
他牙关紧咬,瞥了一眼身下有些惊慌的伤员,双眼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红芒。
一刀得手,那革命军战士正奋力举起铁刀准备再来一击的时候,他的眼前却突然浮现了一道画面:
一把大得夸张的巨型砍倒正朝着自己砍下来,那抹扑面而来的寒光,近在咫尺。近得,好似下一秒便会吻上自己的鼻尖!
“啊——”这名革命军战士被这个无比逼真的幻象吓得惊叫连连,骇然失色下连退了数步,还没站稳,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叶深则是摁着病床缓缓抬起了身子,没有理会血流不止的后背伤口,强忍着疼痛继续手术。
他知道,有人会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
“叶深!”林浅惊叫着丢掉了手中的纱布,急切间无意识激发了灵器的能力,身体沉入土中,化成了一道阴影,朝着叶深奔去。阴影在地上游走的速度极快,二人之间的这点距离转瞬即逝!
“你没事吧?”下一秒,她就从叶深的身后跳了出来,小手微微抖着,摁在了他的背上,紧张地盯着他后背那道惨烈的伤痕。
随着她的肢体接触,他后背上的狭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了起来,眨眼间便恢复如初,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谢谢。”叶深头也不回地继续忙碌着,有些惨白的脸色缓缓红润了起来。
见伤口已经恢复,林浅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冷冷地望着那名出手偷袭的革命军战士,寒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此时已经有数名革命军战士见状赶了过来,将这个坐倒在地上发抖的刺客制住。隔壁营帐里,徐铭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有些诧异地走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待林浅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徐铭盯着那个一脸恍惚的刺客看了一会,沉声说道:“我知道了,这家伙我带走去审,你们先忙你们的。”
林浅想了一下,出于对徐铭的信任正待答应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叶深的声音,“等等。”
她惊讶地转过身,发现叶深依旧在忙着手术。叶深头也不回,继续说道:“就在这里说。”
徐铭看着他忙碌的样子,皱眉道:“为什么?”
“为什么?”叶深念叨着这三个字,似乎非常费解,“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两个受害者都在场,当然就在这里审啊。”
“什么两个受害者,受伤的不是就你一个人吗?”
“纱布。”叶深一边伸手朝林浅要着纱布,一边说道,“徐铭先生,刚刚的刺杀行动,那个刺客挥刀是全力以赴的,根本没有留力。也就是说,如果我避开的话,被砍的就是我面前的这个伤员了。”
“他的伤势本就不轻,如果再结结实实地捱上这一刀,基本可以直接宣判死刑了。这样他都算不上受害者吗?还是说在革命军里面,俘虏是没有人权的,怎样都无所谓?”
“你别胡乱扯上别人!”那名刺客此时终于从恐惧中挣脱了出来,怒喝道,“老子要杀的只有你,和那个俘虏无关!我们革命军是重视俘虏的人权的,你少污蔑我们!”
糟糕,这下麻烦了闻言,徐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沉。
“嗯,把话说清楚是个好习惯。”接过林浅跑去拿回来的纱布,叶深给伤员完成最后的包扎后,转过身望着刺客,淡淡说道,“这么说来,你确实是革命军的人无误了。”
他还向徐铭求证着,“您说呢,徐铭先生?”
徐铭沉默。
叶深身边,林浅仔细地看了看那名刺客的脸,讶异道:“我认识你,你是三营的战士”
说着,她也想到了什么,再说不下去了。
“别想太多,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处理好的。”叶深清楚她在想些什么,先低声安慰她了一句,才望向了刺客,“小兄弟,也许你还不清楚,就在不久之前,林甫老先生代表革命军和鄙人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刚刚签订的协议啊,墨迹都未必干透呢”叶深轻笑道,“现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哥们,你这一刀不是砍在我的身上,而是砍在了你们首领的脸上啊!”
那刺客愣住了,无言以对。
“徐铭先生!”叶深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盟约刚订立不久,你们革命军就派人刺杀盟友,请问是准备撕毁合作协议吗?你可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林甫老先生多年辛苦经营的革命军信誉就将毁于一旦!”
徐铭还没说话,刺客却已经急了,赶忙喊道:“你不要瞎说!跑来杀你纯属我的个人行为,和首领无关,和革命军更无关!”
“是这样吗,可我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你啊。”叶深一脸苦恼,“如果你自己没有足够的动机,那肯定是某个革命军高层授意你,你才会做这件事的,不是吗?”
“谁说我没有足够的动机了!”刺客激动不已,“如果不是丞相那个畜生下的加税命令,我父亲就不会累到猝死,我母亲也不会因为伤心过度而郁郁而终!”
他眼眶泛红,吐沫横飞,“双亲身死之仇,还不够嘛!”
“那我就不理解了”叶深歪着头,疑惑道,“丞相的加税命令害死了你的父母,你有仇恨很正常,但为毛这份仇恨会倾注在我的身上?是看我好欺负,适合你发泄情绪吗?”
“别装了!”闻言,刺客冷笑道,“你就是丞相的亲生儿子!我是不是应该尊称你一句,二公子殿下啊!”
闻言,徐铭林浅皆变色。
叶深和丞相的关系,在他们革命军里面是只有极少数高层才知道的机密,为什么这个三营的小兵会知道?
“是嘛,二公子殿下啊”叶深倒是面不改色,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般,诧异挑眉,“那问题来了,既然我有着这么尊贵的身份,为什么我现在没有在帝都里享福呢?”
“就是。”林浅也反应了过来,抬手握住了叶深的手臂,帮腔道,“你凭什么言之凿凿地说叶深是丞相的儿子,你有证据吗?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在革命军当中,叶深的身世对下是需要保密的。
虽然林甫没有明说,但林浅等人都心知肚明,叶深的这个出身确实见不得人,他们这些革命军高层知道也就罢了,底层的士卒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免得节外生枝。
“证据?从帝都来的,高高在上的上校赵望,恭恭敬敬地称呼你二公子。在中央广场上,无数人都听到了,他们都是人证。”刺客喊道,“二公子这个词的分量,你应该很清楚吧?”
“现在谁不知道,你是丞相一次醉酒后留下的孽种!这个故事已经传遍了兰陵城的大街小巷,各种细节都很清楚,需要我一一说给你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