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依稀碎梦
记忆还在往后面回溯。她那时是病了,她神智不清,她搂了他的腰,他嘴对嘴喂她喝药,她在药泉里抱着他一整夜。
哪怕他再医者仁心,有些动作是不必要的,起码在药泉里,他完全可以放任她自己泡一夜。
然后她醒了,他居然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口味的?知道她爱吃的菜品的呢?他们当时明明是初相遇!
最后一次泡药泉时,他还给她准备了话本看,他是怎么知道她爱看的呢?或许可以说他善于识人,洞若观火,一眼就看透了她。
她到现在也还是不理解,他当初为何要让她答应他那么多条件。
她记起他帮她治疗的那段日子,常常会帮她按摩,哪怕他再是技艺高超,也不至于在第一次按的时候就那样娴熟的,像是按过很多次很多次一样。
哪怕他知道了她其实是羲和以后,也仍旧喜欢像从前一样叫自己小宝或者宝儿,似乎对这么称呼很是喜欢。
有一次她熟睡后醒来后是抱着他的,他埋怨说是她睡相不好硬要抱着他,但他明明有能力挣开的,却就那样让她一直搂着。
所有的种种细节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或许从一开始,太阳神帝夋待她,就不是真心,而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很相像的人的替身。而那个人显而易见,就是他口中多次提过的,他的亡妻。
羲和只感觉到一阵剧痛袭来,整个神魂都要崩裂开。“噗”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沾染在飞舞的雪花上,铺成了一地的残红。
原来这就是这秘境令人忘情的本事么?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
这似乎只是第一波,羲和从怀中掏出自己随身备的治愈神魂病症的药,囫囵吞入口中,竭力抗拒着秘境的影响,她不想再被哄着睡去。
她现在算不得一个正常人,神魂比一般人要脆弱得多,这秘境的力量是直接作用到她的神魂上,这样下去,她不知道再过几轮,自己就在一次次打击中魂飞魄散了。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秘境中的景色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每一个景物,发散自己的思维,保持冷静和自持。有些撑不住的时候,就站起来做点什么事情,打发时间。
每一次很想要睡觉,实在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用拔山在自己身上划一刀口子,通过受伤后的剧痛保证自己不至于睡过去。
拔山剑的狐狸小剑灵月欢趴在她的肩上,不住地哭泣着,它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作为主人的配剑,却被用来不断地伤害主人自己。
羲和默默坐在地上,有些无奈地看着它哭泣,只能不断地摸摸它的头以示安抚。
她在赌,赌帝夋虽然迟到了,但还是愿意赶来救她。即便不喜欢她,不能跟他通过秘境的考验,但他作为那样强大的存在,一定有办法将她带出去,只要他想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觉得是很久很久了,她恍恍惚惚间,竟真的看到了一席白衣的他奔跑着进入了秘境中。
漫天的白雪像纷飞的柳絮,像柔和的棉花,而他在这晶莹剔透,洁白无暇的白雪之下,好看得惊心动魄。
当他终于赶到时,漫天的大雪中,她已经像一尊雕像抱坐在漆色的大门前。
她忍不住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那双眸子里读不出任何情绪,那冰冰凉凉的视线,比这冻人的风雪要更寒凉几分,仿佛能凉到人心里去。
来人正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只是她的话来得更快。
“这别院深宫的那道门上,雕了九十九朵祥云,三十条金漆细线,四十七道裂痕,五十八个圆木纹……”
她通篇一个怨字都未含,却在每个字里注满了怨。
“往里面走三十五步,有一颗苍梧树,我初来时,树上有八十万七千五百五十五片树叶,如今已被雪打得只剩三十一片烂黄的叶子了。”
“我用石头,在宫墙上做记号,每过一个时辰,我就划一道竖杠,整面墙都画满的时候,我只好放弃了,可是你还是没有来。”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就跟自己说话,跟自己下棋,自己在雪里画画,自己堆雪人,……”
“这秘境总想逼着我睡觉,每次我实在仍不住的时候,我就割自己一道口子,逼着自己清醒。”她卷起自己的袖子,那里密密麻麻,有无数可怖的伤口,鲜血淋漓。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羲和一声怒吼喊出,空空荡荡的秘境内不断有回响。
刚好一根枯树枝掉落到地上,“嗒”的一声脆响,将眼前模糊的画面撕开,羲和这才发现,哪有什么白衣的人,一切竟然只是自己的想象。
“噗!”
“噗!”一阵心神震荡后,她睁开了眼睛,吐出了又一口鲜血,这次的血已经有些呈现出黑色,显而易见的比上次更严重了。
羲和掏出怀里的药,发现已经不剩多少了,之前因为她病症好了很多的缘故,她并没有携带多少药在身上。
她没想到自己这样努力了,竟然还是睡了过去,这秘境真的好懂如何伤人的心,它彷佛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她一门心思地等着来救自己的人压根就没有出现。
梦里面自己在见到他出现时的那一丝波动的心境,此时想来实在是彻彻底底的嘲讽。
她不敢一下子把药都吃光,只硬吞了一半,头实在是太晕了,下一次再睡过,醒来后,尚且不知自己的身体会差成什么样子。到时可不能一点药都没有了。
月欢见她醒了,仍是由着惯性不住地摇晃她。刚才她睡过去后,小狐狸一直在不断地晃动她的身体,想将她唤醒,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羲和抱着小狐狸,心疼地抚摸着它。
“月欢,若是我不小心去了,你自己努力修炼,或者去找个更好的主人吧,不要太难过。”她这话说完,就又倒头睡了过去。
月欢见她睡过去后,从头上涌现出来一股红色的神魂碎片,转瞬间又没入了她身体里。
它失去了所有力气,有些颓然地趴在她的脚下。这一刻,它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对于这样的状况根本无能为力。
羲和这次的梦境像是透过一面镜子,照进了另一个平行的世界。
她看到梦里的自己也陷入了这风雪的秘境里,但求助后,没一会儿,人就来了。
来人一头赤金的红发,风华绝代,赫然就是太阳神。
这秘境竟然是两人才能破解的阵法,最后一男一女要缔结姻缘契才能从阵法脱离出去,画面的最后,太阳神抱着她,回到了太阳神殿。
画面再一转,她在跟太阳神讨论:“那风雪秘境中的阵法才算是最精妙的吧,竟然要靠真心相爱的两人缔结姻缘契才能打开。”
“其实不然,若是精通阵法,那风雪秘境也是有单独的破解之法的。”说着,太阳神一点点地跟她拆解起来破阵的玄机。
“那你当时明明看到了破解之法,还跟我缔结……”待太阳神捋完破解之法,她有些生气地扯他耳朵。
被扯的人将她搂入怀里,笑着说:“你不是心甘情愿的么?”
梦中的人害羞地闭上眼,梦外的人睁开了一双眼。
羲和将翻涌至喉间的鲜血尽数吞回。用颤抖的手将剩下的药尽数送入嘴内。堪堪稳住了就要破碎四散的神魂。
她早该察觉到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她与崇明初见时,那没入她体内消失不见的红色光线,竟然是帝夋逝去的亡妻的神魂碎片,她们竟然就是在这个秘境中缔结的姻缘。
她一时觉得有难言的痛意漫上喉头,漫过鼻尖,同样是这个秘境,但结局根本不一样。
难怪她在问他如何救助师傅时,他一味地隐瞒。他手中自然是有复活之法,那也是要用来复活他亡妻的,哪里轮得到她来求助?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帝夋虽然到最后都没有来救她,但他亡妻不小心没入自己体内的残魂的记忆还是救了她。
羲和以拔山剑撑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有了梦里面的提示,她已经知道如何破开这秘境了。
好在从占星大陆回来后,她主动去学了一些阵法的法诀,想着不能老败在不懂阵法上。否则即便有了梦里的提示,她也不一定能顺利解开秘境。
按照步骤解开最后一个阵法后,秘境被彻底破开,再呈现的场景终于和原来那个秘境是一脉相承的景象了,已然就是原来那个秘境的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根本没有昊天说的重要宝物。
羲和只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她此时伤得很重,没心思计较这些,得先出去找人医治自己。
这一下又回到原点了,从前她神魂出现病症的那些时候,那些医仙都诊断不出来,连紫金山山洞的南极仙翁也没有办法医治。
她如果想要治病,就只能去找西华妙光或者帝夋。像现在这样的境况下,她自然是不打算再去找帝夋的,那便只能再麻烦一下西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