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板 来碗面
半个时辰后，苏风一行人平安抵达了青玄城，路上未遇到虎妖，只是马车坐着实在铬得慌。
夜幕降临，青玄城城门处火光通亮，一队身着玄色盔甲的兵士持锐而立。
众人下马步行，跟赵列向城门处走去，苏风揉着屁股跟在人群最后。
一个官兵迎面走来，在赵列的示意下，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作为越国引以为傲的南境壁垒，青玄城堪称南越门户，为防范邻国南楚，周边常年都有着重兵驻扎，城中守卫亦极其森严。
苏风抬起头，目光掠过高大的城墙，便能看到城楼上人影绰绰，摇曳着的火光整齐排列，如一条火蛇般延伸向两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是！官爷！上个月进城怎么没听说还有城门费？”
“这马车上的货可是林家老爷为明日玉阳仙府大长老贺寿用的！”
“甘霖娘！你们捞油水都捞到俺们头上了？！”
前方响起几道骂声，苏风收回目光，随即朝一旁挪了挪身子，便瞧见薛豹正与几名大汉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位官兵。
一旁的赵列本想安抚几人，却在那官兵开口骂了句“一群乡巴佬儿。”后也拉下了脸，与兄弟们一起跟那人“理论”了起来。
苏风暗暗咂舌，赵列这人还是太过耿直，不懂变通了。
官家就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没啥背景，吵破天了都不好使。
若不是不太合适出面，这城门费自己便帮他们掏了，虽然手里也没多少钱，储物袋里也就个几万两银子。
嗯都是出门前狗师叔随手给的，勉强够用。
争吵愈演愈烈，城门处的一队官兵见起了动静，很快向赵列几人走来，眼看就要以理服人了。
赵列见状，顿时服了软，满脸不忿的把钱交了。
那官兵这才摆了摆手，示意放行。
于是十几个大汉个个都拉着脸，谁也不说话，苏风有些尴尬，只得装模作样地攥着拳头，老实巴交地走在最后，随车队进了城。
入城后便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上，两旁坐落着成片破破烂烂的低矮房屋，街上空无一人，偶有几声狗吠响起。
在几处微弱的灯光映照下，四周破败荒凉的景象显露无遗。
青玄城似乎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在苏风好奇打量四周之时，赵列来到了他的身旁。
赵大哥看起来心情极差，但依旧对苏风露出了笑脸：“苏小兄弟，此处便是谷阳街了，我等要去城西林老爷家，你看”
“多谢赵大哥了，我家表弟住在城东，就不打扰诸位了。”苏风则恭敬地对赵列以及其身后众人抬手作揖。
除了赵列，其他人皆垮着个臭脸，直接选择无视，薛豹更是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扭过了头，甩给苏风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
“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赵列知道兄弟们心里憋着一口气，也未再说什么，急忙带着众人离去了。
苏风站在原地，望着一行人缓缓消失在黑暗中后才松了一口气。
可算不用再装了。
四下昏暗，抬头可见月朗星稀。
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夜色的时候，苏风抬脚走进一旁黑漆漆的巷子，绕过堆放着的杂物，来到一处隐蔽的墙角下。
四周阴冷潮湿，空气里掺杂着木板发霉的味道，苏风闭上双眼，散开灵识，确定周围无人后，便闭着眼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片。
叮——
随着一点灵力注入，这块通体光滑，质地透明的玉片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忽明忽暗之中，肉眼可见自玉片上散播出了一圈圈灵动梦幻的青色涟漪，似潮水般向四周涌去。
此物名为“天河灵石”，小师弟捏碎的那枚传音玉符亦是此种材质炼制，在一定范围内两者能像磁石一般产生微妙的感应，从而帮助苏风尽快确定小师弟的行踪。
一刻钟后，苏风有些失望的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没有感应到小师弟的踪迹。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青玄城虽位于边陲，但在玉阳宗的影响下却是南境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甚至有着“南越仙都”的美誉。
城中内坊外坊拢共百余座，人口大概三十余万，碍于城外那座玉阳宗的存在，苏风不敢肆无忌惮的散开灵识搜寻。
方才仅搜寻了城南一半的范围，不再耽搁，收起灵石，苏风继续顺着谷阳街走去。
青玄城里八条南北贯通的大街，谷阳是其中之一，在这偏僻的城南外坊，夜里只能说是摸黑行走。
好在随着接近内坊，大街上也三三两两的有了些路人，偶有几处点着灯笼的商铺，也让苏风感受到了些许俗世的气息。
两侧幽深的巷子里不时发出微弱的动静，苏风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其中。
巷子里，有觅食的野猫野狗，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抱着婴儿靠在墙角的妇人，还有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老叟
这些人如陋鼠般，安安静静地栖身于黑暗之中。
令苏风感到意外的是，许多巷子里几乎都有着诸如此类的身影。
按理说越国与南楚近年来并无什么较大的战事，玉阳仙府的存在，也使南玄州的妖族不敢肆意作乱，青玄城内也是世家豪族如林，乃诸多氏族的根基所在。
苏风有些好奇，这些流落至此的百姓是从何而来呢。
思忖之间，眼前景象豁然明亮，便见大街上灯火通明，商铺林立，户户张灯结彩，显然是在庆祝什么。
酒肆饭馆、米铺、茶铺、瓷器铺应有尽有，数不清的摊贩们忘情吆喝着，招呼路过的行人。
此地距那些小巷子仅有百步，恍然间，苏风便觉得这百步的距离，便泾渭分明的隔开了两个世界。
“嗯？好香”大街上悠然传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苏风顿时两眼放光，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地走向了前方一处面摊前。
几张长桌，十几个矮凳，一口热气升腾的大锅前，身材肥胖的面摊主人满脸红光。
小摊紧挨着一条幽深的巷子，入口遮挡着几块木板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店家！来碗面！”苏风果断入了坐，朝那摊主挥了挥手。
从仙州到青玄城，自己可是滴水未进，一口饭都没吃，修士虽大多数辟谷，不沾人间烟火。
但有些人就是爱吃，拦不住的。
苏风就是这种修士，修行闲暇之余，他常常瞒着狗师叔，偷偷摸摸的溜下山开开小灶，钓点鱼，抓几只野兽，有时运气好，还能碰上些肉质肥美的妖怪
一碗飘香四溢，色泽上佳的汤面很快端到了苏风面前，也不知这摊贩用了什么秘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面竟散发着令人食欲十足的味道。
民以食为天！
暂且把小师弟的事抛之脑后，苏风顺手拿起一旁的木筷，“呲溜呲溜”地吃起了面来。
“真香！”
在苏风吃着汤面上头之时，面前的巷子里也悄悄探出了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而后一位面黄肌瘦，头上扎着两个红绳小辫的女孩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苏风面前。
“公公子赏口饭吃吧”女孩骨瘦如柴，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身着一件不合身的灰色薄衫，一双本是明亮有神的大眼在那张颧骨凹陷的脸上显得有些惊悚。
苏风埋头干饭，浑若未闻。
“公子，行行好吧”
“求您了”
“呲溜呲溜”
苏风毫无反应，倒是那摊贩不乐意了，他冲那女孩摆了摆手，大声吼道：“滚滚滚，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女孩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委屈巴巴的看了那摊贩一眼后，又可怜兮兮地看了眼面前一碗之隔的苏风，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只好满脸落寞地低下了头，转身朝巷子里走去。
“里面那几个娃娃是你的家人嘛？”
刚走出两步，女孩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子柔和的声音，她身子微微一颤，怯懦地转身看去。
却见方才埋头吃面的男子正眉眼带笑，一边抬手抹净了嘴巴，一边对着那摊贩喊道：“老板，再来五碗面！”
“里面是我弟弟妹妹们”双手紧握在腰间，女孩此刻异常拘谨的回应着苏风。
“叫他们出来吧。”苏风神情淡然地拢了拢额前的几缕碎发，见女孩杵在原地发呆，又开口催促道，“去呀，面都叫好了。”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欣喜地朝苏风行了个大礼，转身匆匆跑进了巷子里。
摊贩有些茫然的站在大锅前，欲言又止，可一想到这年头做个生意不容易，也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做起了面来。
不多时，女孩带着三个小娃娃蹑手蹑脚地坐在了苏风对面，入了座还不忘招呼娃娃们朝苏风行礼。
几个娃娃傻乎乎的根本不听女孩的话，一个个只顾睁着大眼，好奇的盯着苏风。
苏风被几人逗笑，这三个娃娃看起来也就三五六岁的模样，两男一女，穿着破烂，瘦的跟猴儿一样，有个男娃连裤子都没穿。
“你们爹妈没了嘛？”苏风问道，可话刚说出来就惊觉得有点不太合适，赶忙又咳了一声，“你们爹娘不在嘛？”
先前在巷子里看到的景象难免让苏风猜到眼前几个娃娃的遭遇，他尽量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异常柔和。
“爹爹被妖怪吃掉啦，阿娘也饿死啦。”说话的是紧挨着女孩的一个男娃娃，门牙都掉了两颗。
“呃”男娃的声音稚嫩而清脆，苏风表情一僵，一时竟摸不透是真是假。
“锦福，你别讲话！”一旁的女孩捂住了那娃娃的嘴巴，“公子，您莫要见怪，我弟弟他说的是实话。”
苏风微微动容，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住哪？”
“本来是住在城南的济慈院，可院里已经断粮半个月了，所以我只得带着弟弟妹妹出来讨饭。”女孩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又说道：“公子，我叫锦雨。”
苏风颔首表示知晓，从女孩言行举止间，不难猜测她的出身不会太差，不像穷苦家的娃，如今听这名字，就更加确定了。
唉——真是苦命人。
说话间，那摊贩已将几碗冒着热烟的汤面端了上来，几个小家伙登时都两眼放光，但一瞧自家大姐还未说话，个个也都动也不动。
“愣着干嘛？吃呀！”刚吃罢一碗的苏风见状，率先又拿起木筷，捧着一碗面“呲溜呲溜”吃了起来
锦雨也不再拘谨，赶忙拿起筷子分给了几个娃娃，“快快吃吧，别被烫着了。”
小娃娃们哪顾得那么多，接过筷子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阵势恨不得要把碗都给吞了。
吃饱喝足，苏风打了个饱嗝，起身付了钱。
该干正事了，也不知今晚能不能找到小师弟。
看了一眼正小口喝着面汤的锦雨，苏风笑而不语，后者觉察到苏风正打量着自己，连忙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公子，您要走了嘛？”
苏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您也是要去找李剑仙嘛？”
“李剑仙？”苏风一愣，“什么李剑仙？”
未等锦雨说话，一旁的掉了两个门牙的锦福便如同打了鸡血般，“哐当”一声放下了碗，奶声奶气地对苏风说道：“饮饮酒月下江河，御剑斩大妖。青玄城里败圣子，唯我越北李剑仙！”
苏风顿时汗颜了，这诗也写得也太装了吧，而且而且字里行间怎还有点熟悉呢
“公子，近日城里来了许多外地人，皆为瞻仰这位李夏李剑仙的风采，他前两天在青玄城打败了南楚的圣子，可算是为越国出了一口恶气！后来还去玉阳仙府闯了剑崖，如今风头正盛！”锦雨一边摸着锦福的脑袋，一边喜声说道。
“李夏李归夏这这他娘的不就是我小师弟嘛？！”苏风杵在原地，已然是呆若木鸡。
师弟他。
真是。
一点也不低调呢